第8章 大比伊始惊四方（1/2）

三日光阴，如白驹过隙，倏忽而逝。

当第四日的晨曦撕破夜的最后一道帷幕，将金辉慷慨地洒向青云宗外门那足以容纳万人的巨型中央广场时，一股积蓄已久的、火山喷发般的沸腾气息，早已将此地彻底点燃，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紧张、野心与淡淡的血腥味。

广场中央，十座以坚不可摧的青罡巨石垒砌、通体铭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稳固与防护阵纹的巨型擂台，呈众星拱月般环形排列，如同十头自沉睡中苏醒、渴望着鲜血与呐喊的洪荒巨兽，沉默地矗立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擂台高达五尺，长宽各二十五丈，通体泛着冰冷的青黑色光泽，足以让炼气期的修士在其中尽情挥洒，施展平生所学。擂台边缘，淡青色的阵法光幕如同流水般缓缓波动，若隐若现，既是为了保护台下观战的弟子免受波及，也是防止比斗时过于狂猛的灵力冲击外泄，损毁场地。

广场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声浪如潮！数以千计的外门弟子，如同汇入海洋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摩肩接踵，几乎看不到边际。喧嚣声、议论声、熟人间相互打气的呼喊声、以及因为紧张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鼎沸的海洋，直冲九霄，连天上的浮云似乎都被这股炽热的气息驱散。有人摩拳擦掌，眼神炽热，体内灵力奔涌，跃跃欲试；有人面色苍白，紧握双拳，暗自向满天神佛祈祷不要抽到强大的对手；更多的人则是伸长了脖子，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兴奋与期待，目光在十座擂台与高台之间逡巡，渴望着见证一场场龙争虎斗，甚至期待着黑马的诞生。在一些视野绝佳、被稍稍垫高的区域，甚至还出现了数十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内门弟子身影，他们神情大多淡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与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显然，这次外门大比不同往届的暗流，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最高的那座观礼台上，数位气息渊深如海、周身隐隐有灵光缭绕的长老正襟危坐，他们是本次大比的裁决者与秩序的维护者。其中一位，面色肃穆，目光如电，不怒自威，正是外门执法堂的首席长老，孙长老。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如同沸水般涌动的人群，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对宗门未来的期待。

林尘静静地站在人群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激流中的一块顽石，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灰色杂役服，周身气息被他以精妙的敛息术牢牢压制在“炼气三层初阶、灵力略显虚浮不稳”的状态，在周围至少都是炼气二、三层，甚至不乏四层气息的外门弟子中，显得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他的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那十座如同巨兽匍匐的擂台，掠过那一张张或激动、或狰狞、或惶恐、或野心勃勃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人群最前方，那被众多弟子如同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两道身影上——叶辰与苏清雪。

叶辰今日身着一袭裁剪合体的月白锦缎长袍，袍袖与衣襟处用银线绣着流云纹路，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蕴含着绝对自信与掌控一切的淡然微笑，仿佛眼前这万众瞩目的大比，不过是他的一场游戏。他偶尔微微侧头，与身旁的苏清雪低语几句，姿态从容而亲昵。苏清雪则依旧是一尘不染的皎月白绫罗长裙，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如同冰山顶峰悄然绽放的雪莲。只是，与数月前相比，她眉宇间那抹属于少女的稚嫩青涩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维持的清冷与疏离，仿佛与周遭这沸腾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寒冰。她的目光偶尔掠过喧闹的人群，带着一种与生俱来般的优越与淡淡的漠然，仿佛在观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似乎感受到了那道平静却难以忽视的注视，叶辰谈笑风生的间隙，目光也倏地穿透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林尘。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遥遥相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叶辰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蝼蚁般的轻蔑与冰寒刺骨的冷意，他嘴角那抹淡然的微笑瞬间转化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他并未出声，只是极其隐晦地抬起右手，食指在自己咽喉前，轻轻虚划了一下，动作快如闪电，除了林尘，几乎无人察觉，但那挑衅与死亡的威胁，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而来。

林尘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平静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只苍蝇无意间挥动了翅膀。对于将死之人的无能狂怒，他连一丝回应的兴趣都欠缺。

苏清雪显然也注意到了叶辰那微小的动作和林尘的存在，她秀美绝伦的柳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看向林尘那平凡角落的目光中，厌恶与嫌弃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玷污，随即飞快地、带着一丝不耐转开了视线，似乎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

“肃静！”

就在此时，高台之上，孙长老那蕴含了精纯灵力、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喝声骤然炸响，瞬间盖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震得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气血微微翻腾。鼎沸的广场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畏，聚焦在高台之上。

“青云宗外门大比，现在，正式开始！”孙长老声若洪钟，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大比规矩，想必尔等早已熟记于心，老夫不再赘言。抽签决定对手，擂台之上，只论胜负！可主动认输，身体任何部位触及擂台之外地面者败！严禁故意致人死命，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宗门，绝不姑息！”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带着强大的威慑力，“现在，所有参与本届大比的弟子，上前抽签！”

话音落下，早有准备的多名执事弟子抬上数个半人高的巨大签筒，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置着数百枚雕刻着复杂号码的青色玉牌。

人群顿时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上前。参与大比的弟子们怀着各种心情，将手伸入签筒，抽取那决定自己首战命运的玉牌。林尘也随着人流，不疾不徐地走上前，神情淡然，仿佛只是随手取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从签筒中随意抽取了一枚冰凉滑润的玉牌。拿到手中，翻过来一看，上面以古篆刻着三个字——“丙字柒”。

这意味着，他将在丙号擂台，进行第七场比斗。

抽签完毕，孙长老宏亮的声音再次响彻广场：“大比正式开始！各弟子依照自身号码，前往对应擂台区域候场！唱号之后，十息之内未登台者，视作弃权！”

十座擂台旁的执事弟子不敢怠慢，立刻开始高声唱号，声音通过小型扩音阵法，清晰地传遍各自负责的区域。

“甲字壹号，周毅，对阵甲字贰号，吴帆！上一号擂台！”

“乙字壹号，张龙，对阵乙字贰号，赵芸！上二号擂台！”

“丙字壹号，钱枫，对阵丙字贰号，孙悦！上三号擂台！”

……

被叫到号码的弟子，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或面露兴奋之色，或眼神凝重，纷纷纵身跃上各自对应的擂台。很快，金铁交击的刺耳锐鸣、法术碰撞的轰鸣爆炸、以及修士发力时的呼喝怒吼之声，便开始从十座擂台上接连不断地响起，五颜六色的灵光爆闪，强弱不一的灵气波动如同涟漪般四下扩散，引得台下对应的观众区域爆发出阵阵惊呼、赞叹或是惋惜的喝彩声。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林尘没有去关注其他擂台的战况，他径直走向丙号擂台附近的候场区域，找了一个相对人少安静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柱，直接闭上了双眼，开始凝神内守，调整呼吸，将自身的精气神调整到最完美的临战状态，如同一名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猎杀时刻。

时间在激烈的搏杀与喧嚣的声浪中悄然流逝。一场场比斗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有人凭借强横实力碾压对手，轻松晋级；有人棋逢对手，缠斗良久，最终险胜；也有人实力不济，或惨败受伤，或见机不妙主动跳下擂台认输，面色灰败。空气中，开始隐隐弥漫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

终于，丙号擂台传来了执事弟子清晰而响亮的唱号声：

“丙字柒号，林尘！对阵丙字捌号，赵虎！请双方即刻上擂台！”

声音落下，原本因为前几场激烈比斗而显得有些嘈杂的丙号擂台周围，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仿佛声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住！紧接着，便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场比斗都要热烈和复杂的议论狂潮！

“林尘！是那个杂役区的林尘！他真的来了！”

“他对上了赵虎？我的天！赵虎可是炼气四层的高手！是叶辰师兄手下的悍将！”

“这下有好戏看了！绝对的冤家路窄！听说前几天在百宝阁，赵虎就公然挑衅过林尘！”

“完了完了，林尘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这下碰到铁板了！赵虎出手可是出了名的狠辣！”

“我看未必！你们别忘了赤焰谷和黑风林的任务！这林尘邪门得很！说不定能创造奇迹！”

“奇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取巧都是徒劳！炼气三层对四层，鸿沟般的差距！”

无数道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靠在石柱旁、刚刚睁开双眼的灰色身影上。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无比好奇、略带同情，以及少数隐藏在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期待。

林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平静，如同雨后的深潭，不起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去看对面那摩拳擦掌、满脸狞笑的赵虎，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旧袍子，然后在一众或嘲弄或担忧或兴奋的注视下，迈开了步伐。

他的步伐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仿佛脚下不是喧嚣的广场，而是自家后院的小径。他就这样，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一步步，从容不迫地登上了那象征着战斗与荣耀的丙号擂台。

对面，赵虎早已如同等待猎物上门的猛虎，迫不及待地跃上了擂台。他体型壮硕，比林尘高了近半个头，浑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粗壮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扭动着脖颈，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狰狞与残忍笑容，那双如同铜铃般的眼睛，闪烁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死死锁定林尘，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在自己拳脚下骨断筋折、哀嚎求饶的凄惨模样。

“林尘！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落到了虎爷手里！”赵虎声音粗嘎难听，如同砂纸摩擦，“看来连老天爷都嫌你碍眼，迫不及待要让我来清理门户了！识相的，现在立刻跪下来，磕三个响头，然后自废丹田，虎爷我心情好，或许只打断你五肢，给你留条狗命！否则……”他狞笑着，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嘿嘿，擂台之上，拳脚无眼，要是不小心失手把你打死了，那可怨不得别人！”

林尘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那充满了侮辱与威胁的垃圾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用那双平静得令人心寒的眸子，淡淡地扫了赵虎一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对手，更像是在看一块即将被搬开的绊脚石，或者……一具很快就会失去生息的尸体。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更让赵虎感到暴怒！

“小杂种！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找死，虎爷就成全你！”赵虎被彻底激怒，额头青筋暴起，怒吼一声，炼气四层的土系灵力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一股沉重、浑厚、带着山岳般压迫感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他周身甚至隐隐泛起土黄色的光晕。他双脚如同生根般猛地踩踏擂台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狂的蛮荒巨象，携带着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朝着林尘猛冲过去！右拳紧握，土黄色的灵力疯狂汇聚，使得他的拳头仿佛膨胀了一圈，如同一个巨大的岩石重锤，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悍然砸向林尘的面门！这一拳，毫无花哨，追求的就是极致的力量与毁灭！

“是赵虎的成名绝技——裂石崩山拳！他竟一上来就动用了杀招！”

“完了！林尘怕是要被这一拳直接打爆！”

“躲开啊！快躲开！”

台下有人失声惊呼，有人不忍地闭上双眼，也有人兴奋地瞪大了眼睛，期待着血腥的一幕。

面对这足以将精铁都砸得变形的狂暴一拳，林尘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不是恐惧，而是计算。他需要赢，必须赢，但不能赢得太过轻松、太过惊世骇俗，以免过早暴露混沌道体和《混沌吞天诀》的秘密，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他必须将实力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一个运气极好、战斗天赋惊人、但根基似乎并不算特别稳固的“炼气三层天才”的范围。

就在那岩石重锤般的拳头即将临体的刹那，林尘脚下动了！《灵鼠步》施展而出，但他的动作并非极致的快，而是充满了某种诡异的韵律和预判。他的身形如同鬼魅，又似风中柳絮，向左侧看似惊险、实则精准地滑开半步，恰到好处地让那刚猛无俦的拳风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凌厉的劲风将他额前的碎发都吹得向后飞扬。与此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火系灵力在指尖迅速凝聚，施展出那最低阶、最大众的《火弹术》，一颗仅有鸡蛋大小、色泽暗淡、看起来威力平平无奇的小火球，发出微弱的破空声，嗖地一下，射向赵虎因为全力出拳而暴露出的右侧肋下空档！

“哼！不知死活！这种挠痒痒的法术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赵虎眼中闪过浓烈的不屑，他甚至懒得闪避或者格挡，只是心念一动，左臂肌肉瞬间贲起，土黄色的灵光在左臂外侧凝聚成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坚韧的光膜，打算硬抗这记微不足道的火弹，而他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拳去势不减，誓要将林尘一举轰杀！

然而，就在那看似孱弱的火球即将击中他肋下灵光防御的瞬间，林尘隐藏在袖袍下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那火球内部的结构，在混沌灵力那超越常理的精细操控下，发生了极其隐晦的改变——混沌灵力模拟出的火属性瞬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并在接触点预设了爆裂的符文结构！

“嘭——！”

一声并不算太响亮，却异常沉闷的爆鸣响起！

火球准确地击中了赵虎的左臂外侧，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如同泡沫般轻易溃散，反而在接触的刹那，内部被压缩到极致的火灵力骤然释放，爆发出了一股远超寻常《火弹术》数倍的炽热高温与强劲冲击力！虽然依旧未能彻底破开他炼气四层的土系灵力防御，但那骤然爆发的、集中于一点的凶猛力道，却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凿击在他的防御点上，让他前冲的凶猛势头猛地一滞，右拳那凝聚的恐怖力道也不由自主地泄去了近三成！左臂外侧更是传来一阵灼痛与酸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