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自省(2/2)

看着弟弟眼中终于褪去了不甘和倔强,只剩下全然的悔恨与服从,楚洛书知道,火候到了。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种淡漠而疏离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近乎剖白的话从未说过。

“记住今日在祖宗面前说的话。”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不容置疑:“收起你所有不合时宜的念头。从明日开始,你就是‘病重’的武宁侯,需要闭门静养,谢绝一切访客。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

说完,他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弟弟,转身,走向那扇沉重的祠堂大门。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清冷的月光和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祠堂内浓郁得令人窒息的檀香,也吹动了楚洛书墨色的衣袍。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再次将楚闻溪和那满堂沉默的牌位关在了一起。

祠堂内,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楚闻溪苍白失神的脸,他久久地跪在原地,兄长最后那番话在他脑中反复回荡,比之前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月白的衣袍沾染了地上的灰尘,如同他此刻蒙尘的心境。

那朵曾经想要傲然绽放的花,终究是在这残酷的现实风雨中,懂得了何为蛰伏,何为……生存。

祠堂内重归死寂,只余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楚闻溪自己沉重的心跳,擂鼓般敲打着耳膜。

兄长离去时那扇门开合的光影,像是一道短暂划破黑暗又迅速弥合的伤口,将他重新抛回这令人窒息的沉重之中。

冰冷坚硬的青砖透过单薄衣料,将寒意一丝丝渗入膝盖,蔓延至四肢百骸,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

他依旧维持着跪姿,脊梁却不再挺直,微微佝偻着,仿佛真的被那无形的重量压垮了。

目光失神地落在前方不远处一块地砖的裂缝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兄长最后的话语,那些关于黑暗手段、见不得光的路子、行走于钢丝的形容。

原来,他这两年来偶尔察觉到的府中气氛微妙变化,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新面孔仆从,账目上来源模糊却及时出现的进项,乃至二房突然的倾覆……背后竟是这样不堪的真相。

兄长那所谓“病愈”后日渐红润的气色,或许并非全然是汤药的功效,而是殚精竭虑、与魑魅魍魉周旋损耗的心血。

兄长让他一心只做学问,甚至是后来让他在官学无事不要回来,都是在暗中对他的保护。

而他,却沉浸在圣贤书中,一心只读“清白”文章,幻想着凭一己之力光耀门楣,将这残酷的现实、兄长的艰难挣扎,全然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甚至……险些因这份“清白”的骄傲,将兄长苦心经营的一切、将整个楚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不起……”他无声地翕动嘴唇,这三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