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碗粥温情(2/2)

“有事!当然有事!你快开门!”孙婆子的声音更急了,“你家男人干的好事!放镖惊了我家的鸡,现在吓得不下蛋了!你说怎么办吧!”

姜芷愣住了。赵重山惊了她家的鸡?赵重山不是出门好几天了吗?这分明是来找茬的!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平静地说:“孙大娘,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夫君出镖去了,好几天没在家,怎么会惊到你家的鸡?”

“怎么不会?”孙婆子拔高了嗓门,“就是前几天早上!天没亮的时候,他们镖局的车马过去,动静那么大!不是他是谁?我那只芦花鸡,可是下蛋最勤快的!现在可好,几天没下蛋了!这损失你得赔!”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姜芷气得胸口起伏。她明白,这孙婆子是看赵重山不在家,欺她一个女子独居,故意来找麻烦,想讹点钱或者东西。

若是平时,她或许会害怕,会忍气吞声。但此刻,一种被欺辱的愤怒和被逼到绝境的勇气,让她猛地拉开了院门!

门外的孙婆子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一步。她是个干瘦的中年妇人,颧骨很高,嘴角下撇,一副刻薄相。她身后还跟着个半大少年,应该是她儿子,眼神躲闪,不敢看姜芷。

姜芷站在门口,虽然心里打鼓,但脸上尽量维持着镇定,目光直视着孙婆子:“孙大娘,话要说清楚。第一,我夫君几日未归,惊鸡之事无从谈起。第二,即便真是镖局车马经过,惊了家禽,也该去找镖局理论,为何单独找到我家?第三,你说鸡不下蛋,可有凭证?若是想讹诈,恐怕找错了人!”

她一番话说得不快,但条理清晰,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意味。

孙婆子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媳妇儿这么牙尖嘴利,一时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指着姜芷:“你……你个小蹄子,敢这么跟我说话!谁知道你家男人是不是真的出镖了?说不定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恶毒。

姜芷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驳,忽然,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哦?我是不是真的出镖了,你要不要亲自去镇北镖局问问?”

所有人都是一惊,猛地转头!

只见巷子口,赵重山牵着那匹老马,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正冷冷地盯着孙婆子。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孙婆子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儿子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重山一步步走过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他看也没看吓傻的孙婆子母子,目光直接落在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眶却有些发红的姜芷身上。

他眉头紧锁,走到近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度。

姜芷看着他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听着他熟悉的、带着沙哑的嗓音,连日来的委屈、害怕、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强忍着,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没事。”

赵重山的目光又冷冷地扫向孙婆子。

孙婆子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赵镖头,误会!都是误会!是我搞错了!搞错了!”说完,拉着儿子,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跑着溜回了自己家,“嘭”地一声关紧了门。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赵重山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姜芷,眉头依旧皱着:“她们欺负你了?”

姜芷低下头,用手背飞快地擦了下眼角,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吵了几句。”她不想刚回来就让他觉得麻烦,而且,她也确实自己应付过去了。

赵重山沉默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作镇定的样子,没再追问。他把马拴在院门外的树上,然后提起放在马背上的一个包袱,迈步进了院子。

姜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那块悬了几天的大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缓缓弥漫开来。

他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甚至感到一丝虚脱般的疲惫。

赵重山把包袱放在屋里的桌上,转身看到姜芷还站在门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顿了顿,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用袖子抹了把嘴,才看向她,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些:“我饿了。有吃的吗?”

姜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有!有粥!我这就去热!”

她几乎是跑着进了灶房,手脚麻利地生火热粥。看着灶膛里重新燃起的火苗,听着锅里粥水渐渐沸腾的声音,闻着空气中重新弥漫开的米香,姜芷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灶房,这个简陋的家,因为那个男人的归来,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烟火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情。

她将热好的粥盛了满满一大碗,又夹了一小碟自己这两天挖来焯水拌好的野菜,一起端到屋里。

赵重山已经洗了把脸,正坐在桌边,看着那个包袱,似乎在想着什么。见姜芷端粥进来,他伸手接过。

和上次一样,他埋着头,吃得很快,却很安静。一大碗粥,就着那点寡淡的野菜,很快见了底。

姜芷站在一旁,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一路上都没好好吃饭?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赵重山放下空碗,似乎才注意到姜芷一直站着,便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姜芷依言坐下。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油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赵重山的目光在姜芷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那个包袱前,解开。他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到姜芷面前的桌上。

“给你的。”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姜芷愣住了,看着那个油纸包:“给……我的?”

“嗯。”赵重山重新坐下,“路过县里,看到的。”

姜芷迟疑地伸出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点心?样子看起来有些粗糙,像是普通的芝麻饼或者糖糕,油汪汪的,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点心绝对是奢侈品。尤其是对于目前拮据的他们来说。

姜芷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重山。他……竟然会给她带东西?还是点心?

赵重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眼,硬邦邦地解释:“……顺路。”

姜芷看着那几块粗糙的点心,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疲惫、疤痕狰狞、却别别扭扭给她带礼物的男人,几天来的孤独、委屈、害怕,瞬间被一种巨大而汹涌的情绪冲垮。

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挣扎。

这个看似冰冷凶悍的男人,在用他笨拙的、沉默的方式,为她撑起一小片天空。一碗粥的收留,一句“门户小心”的叮嘱,一包粗糙的点心……点点滴滴,汇成一股暖流,猛地撞向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桌面上。这一次,她不再压抑,任由泪水汹涌。

赵重山显然没料到她会哭,整个人都僵住了,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无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哭什么?不喜欢?”

姜芷用力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太……感动了。

看着她哭得肩膀颤抖,赵重山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有些僵硬地、迟疑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抱孩子的父亲。

“别哭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奈的安抚,“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

这句承诺,如同最坚定的磐石,落在了姜芷漂泊无依的心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糙汉,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一碗薄粥,一包粗点,几句笨拙的话。

在这陋室寒窑里,却生出了人间最珍贵的,第一缕温情。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