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血证如山辩忠奸（2/2）

姜芷明白他的意思。最初陈有财那条线，隐隐指向的是宫里的某位“贵人”，是能影响皇帝、甚至可能涉及皇嗣之争的更高层次的黑手。高盛很可能只是那“贵人”在朝中和军中的一只白手套，一把刀。如今刀折了，但握刀的人，还在阴影里，而且很可能因为高盛的暴露而更加警觉，隐藏得更深。

“萧老大人那边，可有新的消息？”姜芷问。自从高盛下狱，他们与萧崇礼的联络就变得更加隐秘和谨慎，通常只通过单线，且非紧急不再直接见面。

赵重山摇了摇头：“暂无。此刻他正全力处理高盛留下的烂摊子，肃清余党，稳住兵部，压力不小。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宫里那位‘贵人’，身份必然极为敏感。没有十成把握，萧老绝不会轻易再动。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姜芷点头。这道理她懂。政治斗争，尤其是涉及最高权力中枢的斗争，远比对付一个权臣复杂和危险得多。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那我们……”姜芷看向赵重山，“接下来该如何？”

赵重山沉默片刻，目光从舆图上移开，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等。”

“等？”

“嗯。”赵重山声音低沉而坚定，“等高盛这条线彻底理清，看能否从他口中，或者从他那些心腹党羽的嘴里，撬出更多关于那位‘贵人’的线索。也等……看那位‘贵人’，接下来会如何动作。高盛倒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那位‘贵人’此刻，恐怕比我们更慌，更急于撇清，甚至……灭口。”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陈有财在刑部大牢，吕文远‘自尽’了，高盛现在被重重看管。但高盛那些散落在各处、未必全在名单上的党羽，还有知道些许内情、但职位不高不低的人……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也是对方最可能下手清理的目标。”

姜芷心中一凛：“你是说，对方可能会……”

“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是惯用伎俩。”赵重山语气冰冷，“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是保护好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和线索，二是……看看萧老和陛下，是否会布下新的诱饵，或者，能否从对方的灭口行动中，抓到新的尾巴。”

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观察。但事已至此，他们已无退路。高盛的倒台，固然暂时缓解了明面上的危机，却也让他们更深地卷入了这潭浑水。那位隐藏在宫中的“贵人”，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她的人。

“另外，”赵重山看向姜芷，眼神柔和了些许，但依旧凝重，“食肆这边，近期要格外小心。虽然高盛已倒，他明面上的势力土崩瓦解，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或者那位‘贵人’的暗桩，迁怒报复。我会让老吴他们加强戒备，你自己出入也要多留心。”

姜芷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掌心粗糙，却异常温暖有力。“我晓得。你也是。外面风浪未平，一切小心。”

夫妻二人双手交握，在摇曳的灯火下对视，彼此眼中都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坚定。风雨同舟，他们早已是一体。

就在这时，后院墙头传来三声极有节奏的、模仿夜枭的轻响——这是他们与萧府紧急联络的暗号之一。

赵重山神色一凛，迅速起身，走到窗边，同样以鸟鸣回应。

片刻后，一个轻如狸猫的身影翻墙而入，正是萧崇礼身边最信任的护卫首领之一。他浑身裹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对赵重山和姜芷微一抱拳，低声道：“赵爷，姜夫人。大人有急信。”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蜡丸，递给赵重山。

赵重山接过，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他展开，就着灯光快速浏览，眉头渐渐拧紧。

姜芷在一旁，心也提了起来。

赵重山看完，将纸条在灯焰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才沉声对那黑衣护卫道：“回复萧老，赵某明白了。定会小心行事。”

黑衣护卫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闪，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信上说什么？”姜芷急问。

赵重山走回桌边，手指再次点在那片靠近东华门的坊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高盛在刑部大牢，‘意外’中风，口不能言，右手瘫痪。”

姜芷倒吸一口凉气：“灭口？！”

“八九不离十。天牢防守森严，能做成这样，手段非同一般。”赵重山眼神锐利如刀，“而且，萧老提醒，让我们近期特别注意一个地方——东华门外的‘永宁坊’。”

“永宁坊？”姜芷在脑海中快速搜索，那一片似乎是些中低品级官员、以及一些宫廷采办、内务府相关人员的聚居区，鱼龙混杂。

“高盛的一个妾室，原是他夫人身边的丫鬟，三年前被放出府，嫁给了永宁坊一个在光禄寺做采办的小吏。”赵重山缓缓道，“此女放出府时，已怀有身孕。高盛倒台，其正室子女皆被收监，唯有此女，因早已脱籍嫁人，未被牵连。萧老怀疑，高盛可能将部分极其紧要的东西，或者线索，留在了此女手中。对方或许也会想到这一点。”

姜芷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个早已脱离侯府、看似无关紧要的妾室，很可能成为高盛藏匿最后秘密的“灯下黑”。而对手，也可能将其视为必须清除的隐患，或者，是获取秘密的关键。

“萧老的意思是？”

“让我们暗中留意，但绝不可打草惊蛇。”赵重山手指在“永宁坊”上重重一点，“或许，这里会成为下一场风暴的焦点，也是我们揪出那条‘大鱼’尾巴的……新机会。”

窗外，夜色更深，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预示着，这场席卷京城的风暴，还远未到平息之时。金銮殿前的雷霆一击，撕开了黑暗的一角，但更深、更浓的阴影，依旧潜伏在脚下，等待着下一个猎食的机会，或者，被猎杀的时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