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蛛丝马迹汇成图（2/2）

林重山眼神一凝：“你是说，恒昌当铺可能暗中销赃？而通宝银楼……”

“通宝银楼的东家，姓陈。”赵十二接口，语气笃定，“就是户部侍郎陈明远那个开茶庄的远房侄儿，陈有财开的。明面上是做银楼生意，暗地里，恐怕专门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财物兑换和洗白。”

线索，在这一刻清晰地串联起来！

恒昌当铺（钱老六）负责接收和初步处理脏物（可能包括贪墨所得财物、甚至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物品）→ 通过特殊渠道（比如地下交易）变现或转移 → 脏银流入通宝银楼（陈有财）→ 经过账目运作洗白 → 最终可能汇入刘雍一党的核心金库，或用于他们的各项活动。

而钱老六现在的赌债危机，就像一根已经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太好了，十二，你这消息来得太及时！”林重山用力拍了拍赵十二的肩膀。

“林大哥，还有件事。”赵十二压低声音，“我盯钱老六的时候，发现另有一拨人也在暗中留意他。那帮人行事更隐蔽，看起来不像是黑虎那边讨债的，倒像是……官面上有身份的家里养的那种‘清客’或护院头目，有点身手，但刻意扮作寻常百姓。”

林重山和沈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刘雍那边的人？”沈芷猜测。

“有可能。钱老六如果真成了隐患，以刘雍的作风，很可能会……”林重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冰冷，“清理门户。”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们原本想利用钱老六的危机作为突破口，却没想到，钱老六本身已经成了一颗随时会被抛弃的棋子，甚至可能活不到他们动手的时候。

“我们必须赶在其他人前面，接触到钱老六，而且要让他觉得，我们能保他的命，至少能给他一条活路。”林重山快速思考着。

“可我们怎么接近他？直接去当铺？他此刻恐怕已成惊弓之鸟，不会相信任何陌生人。”沈芷蹙眉。

林重山目光在屋内扫视，最后落在墙角一个半旧的箱笼上，那是他们从老家带来的，里面装着一些不太常用但舍不得丢的旧物。他走过去，打开翻找片刻，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扁平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色泽温润、雕工略显古朴的蟠螭纹玉佩。玉质并非顶级，但古朴大气，边角有一处细微的磕碰旧痕。

“这是……”沈芷记得这块玉佩，是重山为数不多从家里带出来的旧物之一，据说是他祖父年轻时所得，一直随身佩戴。

“钱老六开当铺，最认这些东西。这块玉佩，来历清楚（虽是林家旧物，但林家早已‘不在’），玉质尚可，有年代感，最重要的是，”林重山指着那处磕痕，“这痕迹独特，懂行的人能看出是至少三十年前的旧伤。我们拿它去恒昌典当，价钱可以要得高些，高到让急需用钱的钱老六不得不重视这笔‘大生意’，亲自出面验看谈价。”

“然后呢？”赵十二问。

“然后，在谈价的时候，点他一下。”林重山眼中闪过计算的光芒，“不提黑虎，不提赌债，只提……‘最近西城不太平，听说夜里有生面孔晃荡，钱掌柜夜里回家，可要当心门户。’看他反应。如果他真的被人盯上，甚至感觉到了杀身之祸，这句话就足以让他警醒，甚至主动试探。”

沈芷补充道：“光点醒他还不够，得给他希望。当铺交易，我们可以要求一部分现银，一部分换成‘通宝银楼’见票即兑的小额银票，就说方便使用。看他如何反应，是否紧张，是否劝阻。这能进一步试探他与通宝银楼的关系，以及他手头是否真的紧张到连‘通宝’的银票都兑付困难。”

赵十二听得连连点头：“林大哥，嫂子，你们这招敲山震虎，再引蛇出洞，高明！那我继续盯着恒昌和另一拨人，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小心些，安全第一。”林重山叮嘱。

赵十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这京城的大街小巷，我比对自己家还熟。”说完，又如狸猫般翻窗而出，融入夜色。

赵十二走后，屋内重归寂静。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

沈芷看着桌上那些汇聚了无数人心血、冒着风险搜集来的蛛丝马迹，它们终于在这一晚，被重山那双曾在沙盘上推演过战局的手，一点点拼凑出一张狰狞网络的雏形。这张网庞大、黑暗、盘根错节，仅仅是窥见一角，已让人心悸。

但她转头，看向身边凝望着地图、侧脸线条如刀削斧劈般刚毅的丈夫。他站得笔直，像一棵历经风雪却更加挺括的松。那些疤痕，那些冤屈，那些沉重的过往，没有压垮他，反而将他锤炼得更加沉稳、锐利，如同鞘中隐忍多年的名剑，终要为正义与清白，绽出雪亮寒光。

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怕吗？”林重山低声问，大手覆上她的手背。

沈芷摇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在村里，面对地痞无赖和旱灾的时候，我没怕过。在州府，你被冤入狱的时候，我也没怕过。现在，我们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方向在哪里，更有了同进同退的伙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重山，这条路注定难走，但只要是和你一起走，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林重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收紧手臂，将妻子牢牢拥入怀中。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芷儿，我定会护你与安平周全。此仇要报，此冤要雪，这朗朗乾坤，也要还它一个清白。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地活下去。”

窗外，秋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暗夜中的誓言作证。远处传来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长夜犹深，但黎明前的黑暗中，点点星火已开始汇聚。散落的蛛丝，细微的马迹，终将编织成网，勾勒出通往光明的路径。

风暴将至，而他们，已携手并肩，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