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将计就计反制之(1/2)
刘太太递话的效果,比赵重山预想的还要快些。
地痞闹事后的第五日,文墨街后巷便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同心食铺”门前,再没有不三不四的人影徘徊。连斜对面茶摊上那个监视的灰衣汉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陈三和丁顺起初还有些疑神疑鬼,几日下来,见确实无甚异常,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重新将全副心思放在了招呼客人上。
铺子里的生意,因着“泼皮闹事反被贵人斥退”的传言,反倒又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引得一些好奇又好事的客人慕名而来,生意竟比之前更好了两成。姜芷愈发谨慎,对食材的挑选、制作的流程、器皿的洁净,要求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每一批售出的点心,从和面到出炉,她都尽量亲自盯着,成品也必然先尝过,确认万无一失,才肯上架。
赵重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每日打烊后,会里里外外、尤其是灶房和存放食材的库房,细细检查一遍。他也去国子监外等候,借着送姜芷特意为周、吴两位司业精制的谢礼点心“梅雪争春”(以梅花和雪梨为馅,造型别致)的机会,再次郑重道谢。两位司业本就好美食,又对“同心”的遭遇颇为同情,见他谦恭有礼,其妻手艺确实不凡,便也客气地勉励了几句,算是结下了一份不算深厚、却颇为正面的香火情。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赵重山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未曾放松。孙掌柜那边,“翰墨轩”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他本人见了姜芷或赵重山,偶尔还会点头致意,只是那笑容,总让赵重山觉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这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沉闷。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春意渐浓。文墨街两侧的柳树抽出了嫩黄的新芽,桃花杏花也次第开放,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这日午后,铺子里难得清闲。预定的一批“踏青点心盒”已全部送出,现做的点心也所剩无几。姜芷在后厨核算着这几日流水,赵重山则坐在前面临窗的方桌旁,拿着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紫砂壶——这是董师傅前几日送他的,说是友人相赠,他用不着,转赠给赵重山喝茶。壶身温润,造型古拙,赵重山很是喜欢。
丁顺在柜台后整理着空的点心匣子,陈三则拿了扫帚,清扫着门口被风吹进来的些许花瓣落叶。
“掌柜的,有人找。”陈三扫到门口,抬头对里面说道。
赵重山放下紫砂壶,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褐色短打、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面色黧黑,手脚粗大,看着像是哪家大户的杂役或田庄上的庄户。他手里拎着个半旧的竹篮,上面盖着一块粗布。
“请问,这里是‘同心食铺’,姜娘子掌勺的地方吗?”那汉子操着略带外乡口音的官话,语气有些局促。
“正是。不知贵客是……”赵重山起身,走到门口。
“哦哦,小的是城南柳叶胡同,周典史周老爷家的下人,姓王,家里都叫我王老实。”汉子连忙躬身,脸上挤出些讨好的笑容,“我们家老爷后日要在府中设个小宴,请几位同僚赏春。夫人吩咐,要订些新鲜别致的点心待客。听闻姜娘子手艺了得,特让小的来问问,能否接这单生意?这是定金。”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锭,约莫五两重,双手奉上,又将另一只手里的竹篮往前递了递:“这是我家庄子上今早刚送来的新摘的榆钱儿,还有一包晒干的槐花,夫人说,若是姜娘子能用这些时令野蔬做些点心,那是最好不过,价钱好商量。”
赵重山接过银锭,入手沉甸,成色寻常。他又掀开竹篮上的粗布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是满满一篮鲜嫩翠绿的榆钱,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的、香气清甜的干槐花。东西确实新鲜。
周典史?赵重山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京城官吏多如牛毛,典史只是个未入流的杂职官,在城南有些势力,但在整个京城,实在排不上号。不过,既然是有品级的官身,家眷慕名来订点心,倒也说得过去。
“王管事请里面坐。”赵重山侧身让开,“内子在后厨,待我问过她。这榆钱和槐花,确是时令好物。”
他将王老实让进店内坐下,让丁顺倒了碗粗茶,自己则提着竹篮去了后厨。
姜芷听了,看了看那榆钱和槐花,点头道:“榆钱可做蒸糕,也可拌了面粉做贴饼子,清香软糯。干槐花泡发了,和了蜜糖豆沙做馅,或者点缀在糕点上,都极好。只是……”她微微蹙眉,“周典史家?我们与城南的官眷,素无往来,他们如何知道我们?还指定要用这些时令野蔬?”
这也是赵重山的疑虑。但他方才仔细观察过那王老实,举止确像是常做粗活的下人,手上的老茧,身上的尘土气味,都做不得假。那榆钱也新鲜得带着晨露的气息,不似作假。
“或许是听哪位夫人提起过。”赵重山沉吟道,“刘太太、周夫人她们,交际颇广。这单生意,接是不接?”
姜芷想了想:“接。送上门的生意,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只是这食材是他们自家提供的,又是要入口的东西,我们需得更仔细些。榆钱和槐花,我要亲自再挑拣清洗一遍。另外,交货时,请他们府上派个懂行的嬷嬷或管事,当面验看、尝过再取走,立下字据,以免日后说不清楚。”
赵重山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你想得周到。我去与他说。”
回到前面,赵重山对那王老实话道:“内子说可以接。榆钱蒸糕、槐花蜜豆糕,都可制作。后日午时前,务必送到府上。只是有几句话需说在前头:点心用料,除贵府提供的榆钱、槐花外,其余面粉、糖、油等,皆用铺中上品,确保洁净。点心制成后,需请贵府派人当场验看品尝,若无异议,签字画押取走,此后盈亏自负。定金收下,余款交货时结清。王管事可能做主?”
王老实连连点头:“能做主,能做主!我们夫人说了,只要点心好,一切按铺子里的规矩来。后日午时前,小的……或者府上管事的嬷嬷,一定来取。这是宴请同僚的要紧事,万万不敢马虎。”
事情便这么说定。王老实又问了大概价钱,赵重山报了个公允的数,他并无异议,留下定金和那篮榆钱、槐花,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人走了,姜芷从后厨出来,看着那篮鲜嫩的榆钱,心头那点疑虑仍未完全散去。“重山,我总觉得……有点太巧了。”
赵重山走到竹篮边,蹲下身,伸手拨弄着那些榆钱,又拿起那包干槐花,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榆钱的清气,槐花的甜香,都没有问题。他甚至还捻起一小撮榆钱,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口感嫩滑,带着植物特有的微涩和清甜,是最新鲜的榆钱无疑。
“东西没问题。”赵重山道,“或许真是我们多心了。周典史家或许是从某位夫人处听说,又想别出心裁,用些时令野趣讨上官欢心。”
姜芷也挑了些榆钱尝了尝,确实新鲜。“罢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批点心,从洗拣到蒸制,我谁也不让沾手,全程自己来。你就在旁边看着。”
“好。”
接下来的两日,姜芷如临大敌。那篮榆钱,她一片片仔细挑拣,去掉任何一点枯叶、梗蒂,甚至虫眼,用淡盐水浸泡了足足一个时辰,又用清水淘洗了五六遍,直到洗榆钱的水清澈见底。槐花干也用温水细细泡发,同样反复清洗。和面的水,用的是每日从固定水井打来的、赵重山检查过的清水。糖、油、面粉,皆从相熟且信誉极佳的货行现买。
制作过程,更是在赵重山的注视下,于夜深人静、铺中无人时进行。灶房的门窗紧闭,只留通气小窗。姜芷全神贯注,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完美。榆钱蒸糕出笼时,满室清甜,糕体碧绿松软。槐花蜜豆糕点缀着金色的槐花,香甜诱人。她自己各尝了一小块,细细品味,确认毫无异味,口感上佳。
赵重山也各尝了一小块,点了点头。“没问题。”
交货当日,接近午时,周典史府上果然来了一位穿着体面的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还有一个账房模样的人。那嬷嬷四十上下,面容严肃,自称姓钱,是周夫人身边的得力人。
姜芷将准备好的点心一一取出请她验看。钱嬷嬷看得很仔细,对点心的色泽、形状、香气都仔细端详,又用自带的小银签,各自挑了一小块,分别让随行的小丫鬟和那账房尝了,自己也尝了一点。
“嗯,不错。”钱嬷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姜娘子果然名不虚传。这榆钱蒸糕,清香不腻;槐花蜜豆糕,甜而不齁。夫人定然喜欢。”她示意账房结清余款,又让随行丫鬟将点心仔细装入带来的精致食盒中。
“且慢。”姜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份契书,上面写明了点心种类、数量、交货时间,并特别注明“用料经双方确认,交货验收无误,钱货两讫,各无异议”等字样。“请钱嬷嬷过目,若无问题,请在此处签字画押,一份您带走,一份小店留存。”
钱嬷嬷似是有些意外,看了姜芷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赵重山,接过契书,仔细看了,笑道:“姜娘子真是仔细人。理当如此。”她爽快地签字按了手印。
双方交割清楚,钱嬷嬷便带着人,提着食盒匆匆走了,说是宴席将至,需得赶回去布置。
看着她们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姜芷和赵重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看来,真是他们多虑了?这就是一桩普通的订单?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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