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荒村求医遇奇人(2/2)

她说完,也不等姜芷反应,便转身,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回了昏暗的茅屋内。

姜芷惊喜交加,连忙看向赵重山。赵重山眉头紧锁,这老妪太过古怪,但眼下安平病情反复,那蒙面人给的退热散效果似乎有限,确实需要真正懂行的人看看。他犹豫片刻,对姜芷点了点头,低声道:“小心些。”

姜芷定了定神,抱着安平,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那间昏暗、充斥着浓郁草药味和古怪气息的茅屋。

屋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简陋,却也更加“丰富”。地方不大,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墙角是几个大大小小、颜色黝黑的陶罐瓦瓮;墙壁上挂着成串的、风干的不知名植物根茎和动物骨骼;一张歪斜的木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臼、药碾、陶碗,里面盛放着各种颜色、形态各异的粉末和汁液;靠近里侧,是一张用木板和砖块搭成的简易床铺,上面铺着厚厚的、颜色晦暗的干草和兽皮。

光线从破败的屋顶和墙壁的裂缝中漏进来,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使得屋内的景象更显光怪陆离。那股混杂的草药味、陈腐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的奇异气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

老妪已经在一张矮凳上坐下,指了指面前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放这儿。”

姜芷小心翼翼地将安平放在地上铺着的一张旧兽皮上。安平似乎被这陌生的环境和气味惊扰,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唧。

老妪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就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安平。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生病的孩子,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或者……一味药材。那目光让姜芷心底发毛,几乎要忍不住将孩子抢回来。

良久,老妪才伸出那只枯瘦的手,先是翻了翻安平的眼皮,看了看他的舌苔,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脖颈和手心。她的手指冰凉粗糙,动作却异常稳定、精准。

“惊吓过度,风邪入体,兼之脾胃虚弱,内热积聚。”老妪收回手,声音平板无波,“不算大病,但拖久了,烧坏脑子,或者转成惊风,就麻烦了。”

“那……那能治吗?”姜芷急切地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妪没回答,起身走到那个堆满瓶瓶罐罐的木桌前,从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里,用小木勺舀出一点淡绿色的、晶莹剔透的膏状物,又从一个竹筒里倒出些褐色的粉末,混合在一个小陶碗里,用一根细木棍慢慢搅匀。那膏状物和粉末混合后,散发出一种清凉的、略带腥气的奇异香味。

“把这个,用温水化开,喂他服下。一次指甲盖大小,一天两次。”老妪将陶碗递给姜芷,又指了指墙角一个瓦罐,“那里有干净的温水。”

姜芷接过陶碗,看着里面那颜色古怪、气味奇异的药膏,犹豫了一下。这老妪看起来神秘莫测,这药……

“怎么?怕老婆子下毒?”老妪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若要害你们,何必多此一举?让你们自生自灭便是。”

这话说得在理。姜芷一咬牙,不再犹豫。她走到瓦罐边,里面果然有半罐清水,摸上去还是温的。她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药膏,用温水化开,那药水变成一种淡绿色,清凉的气味更浓。她试了试温度,然后抱起安平,柔声哄着,一点点喂了进去。

那药水似乎味道并不难喝,安平没有过多抗拒,皱着眉吞咽了下去。

喂完药,老妪又指了指屋角一个敞口的粗陶盆,里面盛着一些墨绿色的、粘稠的液体,气味刺鼻。“那个,外用。给你的男人和那个伤腿的用。敷在伤口上,能拔毒,生肌。一日一换。”

姜芷连忙道谢,又问:“老人家,这药……还有诊金……”

“诊金?”老妪再次扯了扯嘴角,那表情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别的什么,“等你们有命离开这里再说吧。”她不再看姜芷,转身走到那张简陋的床铺边,摸索着躺了下去,背对着他们,竟似要睡去。“屋外东边墙根下,有个破棚子,勉强能挡风。没事别来烦我。”

这是下了逐客令,却也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姜芷不敢再多言,抱着安平,拿起那个装着外敷药膏的陶盆,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茅屋。

屋外,赵重山和陈三立刻围了上来,眼神里满是询问。

姜芷将情况快速说了一遍,重点是安平有救,以及老妪给了外敷的药。

赵重山听完,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破败的茅屋木门,低声道:“先安顿下来。”

陈三立刻去东边墙根下查看。那里果然有一个用树枝和茅草胡乱搭成的、低矮破败的棚子,里面堆了些柴草,虽然四面漏风,但好歹头顶有遮盖,比露宿野外强多了。

几人将拖架拖到棚子附近,陈三和姜芷合力,将赵重山和依旧昏迷的丁顺搀扶进棚子,用旧褥子铺在相对干燥的柴草上,让他们躺下。姜芷则立刻开始给两人清洗伤口,敷上老妪给的那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药膏。

那药膏敷上去的瞬间,赵重山和丁顺都忍不住闷哼出声,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又带着奇异的清凉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皮肉里钻。但很快,那种灼热的胀痛感便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凉意。

“这药……劲儿真大。”陈三看得咋舌。

姜芷心中却升起一丝希望。这药的反应如此剧烈,说不定真的有效。

安平在服下那淡绿色的药水后不久,竟然真的不再像之前那样烦躁不安,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额头的温度似乎又降下了一些。姜芷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和手心,悬了一路的心,终于稍稍落回肚子里一些。

安置好伤员病人,陈三又出去,在村子周围转了转,想找点吃的,或者打听点消息。但这村子实在穷得可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看到一两个人,也是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看到他就远远躲开,问话也不理。他只在一个废弃的窝棚边,找到几棵半死不活的野菜,聊胜于无。

夕阳西下,荒村更显死寂。只有那间孤零零的茅屋,依旧安静地立在山崖边,仿佛与这个破败的村落,乃至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夜色降临,寒意更浓。姜芷在棚子里生了一小堆火,煮了点野菜汤,分给大家。安平醒来一次,喝了些米糊,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人了,虽然依旧没什么力气。

赵重山靠在柴草堆上,闭目养神。外敷的药似乎起了作用,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但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和连日奔波的疲惫,依旧让他昏昏沉沉。丁顺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一些,腿上的溃烂似乎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

陈三守在棚子口,抱着刀,警惕地望着外面浓稠的黑暗。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还有这古怪的老妪,都让他心头笼罩着浓浓的不安。

姜芷抱着再次睡去的安平,坐在火堆边,看着跳跃的火苗,思绪纷乱。这老妪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独自隐居在这荒村?她给的药,真的能治好安平,治好重山和顺子吗?还有那个神秘的蒙面人……他是否也跟到了这里?他赠药,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太多疑问,没有答案。只有眼前这微弱的火光,和怀中孩子平稳的呼吸,给她带来一丝丝真实的暖意和安慰。

夜深了。荒村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和远处不知名夜枭偶尔发出的凄厉叫声。

忽然,一直闭目养神的赵重山,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几乎在同一时间,守在棚口的陈三也倏然握紧了刀柄,侧耳倾听。

姜芷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将安平搂紧。

黑暗中,似乎有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从茅屋的方向传来。

是那老妪?还是……

夜色如墨,将这小小的荒村,连同其中隐藏的所有秘密和未知的危险,一同吞没。

(第24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