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尺素传书寄相思(2/2)

“就为这句话?”姜芷看着栓子疲惫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辛苦你了,栓子,快进来喝口水,歇歇脚。”

“不了不了,嫂子,我还得赶回去呢,赵头那边也等着。”栓子连连摆手,说着就要转身上马。

“等等!”姜芷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叫住他,转身跑回屋里,拿起那封刚刚写好的信,又用油纸包了几块今天新做的、耐存放的芝麻糖饼,一起塞给栓子,“这个,麻烦你带给他。信……不着急,等你见着他再给就行。这饼子你们路上垫垫肚子。”

栓子接过还带着墨香的信和温热的饼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了然又促狭的笑容,嘿嘿两声:“好嘞,嫂子放心,保证带到!我走了!”说完,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扬鞭,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院门重新关上,院子里再次恢复寂静。但姜芷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那封信,阴差阳错地,竟然真的送出去了。他……会看吗?看了,又会是什么反应?会觉得她多事?还是会……有一点点高兴?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脸上有些发烫。这一夜,注定要比前几夜更加难以入眠了。

与此同时,临县码头附近的一家简陋客栈里。

赵重山刚监督完最后一批药材装船,与货主交割清楚,回到客房。窗外是漆黑的江面和零星的渔火,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灌进来。

他脱下沾了尘土的外衫,正准备洗漱后歇下,房门被敲响了。

“赵头,我回来了!”是栓子的声音。

赵重山打开门,栓子带着一身凉气闪身进来,脸上带着跑腿后的兴奋和一点藏不住的调侃。

“事情办好了?”赵重山沉声问,递给他一碗温水。

“办好了!话带到了,嫂子让你别担心。”栓子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把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封折得方正正的信和油纸包,献宝似的递过去,“喏,赵头,嫂子给你的!”

赵重山的目光落在栓子手中的信上,明显愣了一下。信?

他迟疑地接过。那信封是最普通不过的黄色信封,上面没有任何字迹,捏在手里很薄。他常年握刀拿剑、布满厚茧的手指,触碰到那光滑的纸面时,动作竟有些微的凝滞。

“嫂子还给了几块饼,可香了!”栓子一边打开油纸包拿出饼子啃,一边挤眉弄眼,“赵头,你快看看信里写的啥?嫂子是不是想你了?”

赵重山一个眼神扫过去,没什么温度,却成功让栓子缩了缩脖子,叼着饼含混道:“我……我出去看看马……”说着,识趣地溜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赵重山一人。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土坯墙上。他拿着那封信,在桌边坐下,看了半晌,才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并未粘牢的封口。

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纸张粗糙,上面的字迹却清秀工整,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姜芷的笔迹。

他识字,早年走南闯北,基本的读写是必会的生存技能,只是极少动笔,也几乎无人会给他写信。

目光一行行扫过那些文字。她写点心,写铺子,写阿旺和小草,写巷口的老槐树……都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日常。她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汇报工作般的条理分明。

然而,当看到“野山枣很甜,火腿很香,谢谢你惦记”时,他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再看到最后那句“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只盼你早日归来。路上务必小心。”时,他捏着信纸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信很短,他反复看了两三遍。每一个字都看得很慢,很仔细。昏黄的灯光下,他硬朗的面部线条似乎被柔和了些许,那道疤痕在光影下也不再显得那么凌厉。

他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折痕,仔仔细细地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并没有将信收起,而是就放在手边,拿起一块栓子留下的芝麻糖饼,咬了一口。

饼子烤得恰到好处,外皮微脆,内里松软,芝麻香气浓郁,甜度也适中,是他熟悉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他慢慢地吃着饼,目光偶尔会落在那封信上。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隐的江水声。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心中翻涌着何种情绪,无人得知。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必能清晰道明。他只是觉得,这间常年漂泊途中栖身的、冰冷简陋的客栈客房,似乎因为这一纸薄薄的家书和几块寻常的饼,而变得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暖意。

他将最后一口饼咽下,手指轻轻拂过信封的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研磨墨锭时留下的极淡墨香,以及……一丝属于她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良久,他吹熄了油灯,和衣躺下。信,被他小心地贴身收在了里衣的口袋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

窗外,江流无声,月隐星稀。而一颗远行在外、惯于冷硬的心,却因这封尺素传书,被千里之外的那份牵念,熨帖得一片温热。

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