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父威如狱(2/2)

巨大的失望、悲愤,以及被至亲背叛的冰冷刺痛,猛地冲上心头,瞬间冲垮了他的伪装。他猛地抬头,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近乎凶狠地直视着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颤抖嘶哑:“那什么是我该碰的?!像废物一样在那个院子里等死?!还是像福伯一样,被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话近乎咆哮,裹挟着少年人压抑已久的委屈、愤怒、不甘,如决堤的洪水,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回荡。

秦啸天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激烈地反抗,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沉郁取代。他没有因这忤逆而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秦羽,看着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儿子,眼中燃烧着近乎绝望的、不惜焚毁一切的火焰。

棚内再度陷入死寂,只剩秦羽粗重的喘息。月光移动,一缕清辉掠过秦啸天紧抿的唇角,那里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下沉了一分。

良久,久到秦羽以为时间已然静止,秦啸天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似承载着千钧重量,又似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活着。”

只有两个字。简洁,冰冷,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不再多言,也不再看秦羽眼中的愤恨与不解,只是深深地、仿佛要将这棚内的一切刻入骨髓般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漠然。他转过身,迈步走出工具棚,高大的身影很快融入沉沉夜色,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声里。

棚内,再度只剩秦羽一人。他如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虚脱般顺着农具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着,浑身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冷汗浸透内衫,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冰凉的战栗。与父亲这短暂却激烈的对峙,比任何一次生死冒险都更耗心神,更像一场耗尽精神力的鏖战。

父亲最后那两个字,“活着”,是冷酷的告诫,提醒他认清自己的渺小;又似一声充满无奈与沉重代价的叹息?他究竟知道多少?在这盘杀机四伏的棋局中,他是冷眼旁观的棋手,是被蒙蔽的傀儡,还是身不由己的参与者?

秦羽靠在冰冷的农具上,怀中日记本的棱角依旧硌着疼痛的胸口。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惘、警惕与悲凉。但他清楚,父亲这座他一直想逃离的大山,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铁板一块,其内部,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矛盾与……痛苦?

他不能依靠父亲,更不能抱有任何天真的幻想。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磨砺的意志,怀中这些用命换来的线索,以及那个目的不明、却似乎同样在对抗着什么的青衫客。

他挣扎着爬起来,四肢百骸满是疲惫,眼神却异常清醒。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偏院,消化日记内容,筹划下一步行动。

然而,当他悄悄探出头,警惕地望向秦啸天离去的方向时,却愕然发现——

在远处月光照不到的、通往内院的隐蔽小径岔路口,一道熟悉的、瘦削挺拔的青色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其移动的方向,悄无声息,却目标明确,似乎正是……尾随着父亲秦啸天而去!

是青衫客?!

他一直在附近?他看到了刚才棚内的一切?此刻跟上去,是保护?是监视?还是……另有所图?

秦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重重迷雾之后,似乎还隐藏着他远未看清的、更复杂的棋局与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