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墙外天光(1/2)
黎明前的浓黑如墨,锦华堂偏院的门轴暗哑地轻转,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里,灰影似融雪般滑出。福伯身着半旧杂役短衫,破毡帽压得极低,粗布厚兜将秦羽裹得严丝合缝,小小的身子在他背上安稳如眠。
他弓身如蓄势的猫,步点轻得像落尘,专拣仆役清扫的偏僻小径与回廊阴影疾行。军旅生涯烙下的潜行本能在此刻苏醒,这座雕梁画栋的国公府,在他眼中化作了需步步为营的敌营。寂静里心跳如擂鼓,可揽着秦羽的手臂却稳如铁箍。秦羽似也觉出异样,不哭不闹,只睁着乌亮的大眼睛,从布兜缝隙里好奇打量那些飞速倒退的、与院内截然不同的昏暗景致。
躲过巡逻护院的身影,福伯熟稔地绕至西侧厨院旁的矮墙下。墙根堆着些废弃建材,墙头也比别处矮了半截。他四下扫望,确认无人窥探,深吸一口气后手脚并施,如灵猿般翻上墙头,又轻巧落地,坠入墙外那条狭窄潮湿的背街小巷。
清冷的空气裹挟着泥土与陌生气息涌入鼻腔,福伯紧绷的神经才松了半分。他低头轻拍布兜,低声呢喃:“小公子,咱们出来了。”
天光渐明,帝都如一台巨大的机器,缓缓挣脱夜的桎梏。当第一缕金辉刺破云层,洒在泛着潮气的青石板路上时,福伯已背着秦羽,融入了外城朱雀大街的人潮。
喧嚣骤起,叫卖声、车马声、孩童嬉闹声如潮水般将二人吞没。这是秦羽从未领略过的鲜活——院内只有风声雨声与福伯的俚曲,而此处,是磅礴的人间交响。福伯侧抱着他,小家伙的脑袋转得像拨浪鼓,眼睛里盛着满溢的好奇:扛着糖葫芦垛子高声吆喝的小贩、蒸腾着白汽的包子铺、铁匠铺里叮当作响的火花、还有身着各色衣裳、步履匆匆的路人……
他的眼睛越发明亮,嘴里溢出“咿咿呀呀”的欢喜调子,小手甚至探出,想去够货郎担上那抹鲜艳的泥人。
福伯望着他雀跃的模样,心头五味杂陈。这繁华本是秦羽生来便该拥有的,如今却要冒这般风险才能窥见一角,欣慰里裹着化不开的酸楚。
他没在主街多作停留,拐进了一条更杂乱却满是烟火气的巷弄。这里藏着市井的活力,也飘着底层生计的辛酸。福伯在阳春面摊前坐下,要了碗清汤面,吹凉后细细喂给秦羽。小家伙吃得香甜,这粗糙却温热的味道,远胜府中那些精致却冰冷的珍馐。
“老丈,这是你孙儿?真乖。”面摊老板是个健谈的中年人,擦着桌子搭话。
福伯含糊应了声,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四周。巷口处,一个穿灰色短打的汉子看似闲散伫立,目光却不经意地朝这边瞥了两次——那眼神绝非市井闲汉的好奇,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
福伯心头警铃骤响。他不动声色付了面钱,抱起秦羽,装作寻常祖孙逛街的模样,不紧不慢地朝巷尾走去。虽未回头,可多年的警觉与眼角余光告诉他,那道灰影如附骨之疽,不远不近地缀在了身后。
是周氏察觉了?还是国公爷暗中派了人?抑或是撞上了拐子?念头在脑中飞速轮转,福伯加快脚步,钻进一处热闹的杂货集市,想借拥挤人潮甩掉尾巴。
可那汉子显然经验老到,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任他如何迂回,都甩不脱那道紧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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