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直都如此险恶吗?(2/2)

终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狼狈的面容。

栗花落香奈乎。

她整个人呈一种怪异的姿势,被卡在了一个巨大的、翻转的车窗框架里。碎裂的有机玻璃像尖刀一样环绕着她。

她左侧肩膀和大半个身子悬在车窗外,右侧则被车厢壁向内凹陷变形的钢板卡住,双腿更是被一堆散落下来的座椅牢牢压住,动弹不得。

那张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或者带着点少女懵懂的小脸,此刻一片苍白,嘴角甚至有一丝血迹。

而最让雪烛心头一紧的是她的眼神——那是一种经历了极致冲击后的空白和……茫然无助。

她呆滞地望着灰蒙蒙、飘着细雪和烟尘的夜空,瞳孔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还未从刚才那毁灭性的坠落中归位。

“香奈乎!”雪烛冲到车窗旁,小心翼翼地想把她拉出来。

直到雪烛的手碰到她的肩膀,香奈乎的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他焦急的脸上。

那双剪水秋瞳里,残留的后怕和一种近乎“生无可恋”的委屈感清晰地传递出来。

“呃?”雪烛看到她这副前所未有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低低地、有点无奈又带着点安抚意味地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这什么表情啊?像是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她卡住的位置,“别怕,告诉我哪里伤到了?能动吗?”

香奈乎眨了眨眼,意识似乎又清明了一些,她努力想动一下身体,但被卡得很死。

她轻轻吸了口凉气,目光落在自己腹部:“没……没事的兄长……掉下来的时候,被飞溅的玻璃……划了一下……不深。”

她试图表现得坚强,但声音里仍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她更担心地看着雪烛满是血污和尘土的左肩和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兄长受的伤……比我重吧?”

“这点小伤?”雪烛满不在乎地耸了下右肩,结果扯动了左肩的伤处,痛得他咧了下嘴,却强忍着继续轻松地说,“就是列车完全翻倒的时候,我正好抱着炭治郎和一个离我最近的乘客,为了护住他们头脸不撞上硬物,硬是用左肩扛了一下冲击,结果肩膀脱臼了。”

他晃晃已经复位但依然剧痛的左臂,“已经掰回去了,我的身体没那么脆弱。”

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仔细地探查她腰腹部的伤口。

一道约莫半尺长的划痕,皮肉翻卷,渗出的鲜血在队服上染开一大片暗色,伤口边缘沾满了灰尘和细碎的玻璃碴,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心下一沉,这绝非她自己说的“不深”,需要立刻清理包扎以防感染。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她救出来。

“别动。”雪烛按住她的动作,示意她别挣扎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他开始更用力地掰动卡住她的扭曲窗框边缘,冰冷的金属发出吱嘎的呻吟。

在确保自己的动作不会压迫到香奈乎伤口的前提下,雪烛费力地掰动了几下变形的金属窗框。

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

终于,卡住她右侧身体的凹陷钢板稍微松动了一些,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上身托起,让她的重心离开那尖锐的碎玻璃窗缘,然后轻柔但坚定地把她从卡住的变形车窗框架里“拔”了出来。

香奈乎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冰凉得吓人。

脱困后,她才更深地感受到腹部的剧痛,以及被长时间压迫双腿的麻木和无力感。

雪烛让她靠在一块相对稳固的车厢壁上坐下。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极其迅速地解下了腰间那个常年不离身的漆黑葫芦。

“张嘴。”雪烛拧开葫芦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弥漫开来,但其中又混杂着一丝沁人心脾的药草异香。

“兄长?”香奈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递过来的葫芦口。

“喝点,快点,别磨蹭。”雪烛不容置疑地将葫芦口递到她唇边,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这里面有忍特意调配的‘药’,加足了料的。”

“止痛、提神、加速伤口凝血、防止感染、压制体内残余鬼毒……居家旅行打上弦必备良药,效果顶呱呱!”

“噗...呵呵呵...”香奈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兄长眼底不容置喙的关心,不再犹豫,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

辛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如一股火焰般烧灼到胃里,带来强烈的刺激感。

但很快,一股奇异的清凉感从中蔓延开来,如同甘霖般流淌过四肢百骸。

腹部的刺痛感以可感知的速度迅速钝化、减轻,冰凉的四肢也像是注入了暖流,麻木感快速退去。

混乱的大脑如同被一股清冷的山泉洗涤过,变得异常清晰冷静。

连带着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药的余韵让她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但眼神却更加清亮有神了。

“呼……”香奈乎长长吁出一口带着寒气的白雾,感觉从濒死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眼前的场景——这几乎完全报废、散落在冰冷山谷中的无限列车残骸。

破碎的车厢如同狰狞的钢铁墓穴,浓烟、火光、哀嚎、寒冷……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是何等毁灭性的灾难。

若非兄长提前预警护住了车厢核心区域的人,若非炼狱先生和她第一时间断掉了魇梦的疯狂反扑,若非在最致命的翻滚和撞击中,兄长护住了炭治郎和部分乘客……这里已然是满车死寂的停尸场了。

一股强烈的、迟来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猛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雪烛染血的衣袖,手指冰凉而微微颤抖。

“兄长……”香奈乎的声音低哑而艰涩,看着雪烛侧脸上同样沾染的血污和尘土,那双在废墟和烟尘中依然努力搜寻同伴、冷静指挥伤员的冰蓝色眼瞳,她再也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很久、却在此刻如此清晰的问题:

“兄长……作为‘柱’,您平日里独自执行的任务……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凶险到与死神共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