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开小灶（2/2）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缓慢流淌回筋脉的力量，“那份再生速度，那份诡异的血鬼术变化……还有那仿佛深不见底的力量……”
他的语气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强者之间才会产生的、带着一丝微妙敬意的客观评价。
这份沉重感，来自亲身经历者的确认。
这份凝重感持续了几秒，却被蝴蝶忍利落地打断。
“再强大不也是被你劈了！”忍仿佛要挥开这份凝重气氛一般，站起身，用力拍了拍雪烛盖着的被子，发出“噗噗”的闷响。
“好了好了，少在这里回味战况，像个老头子一样感慨！重要的是你还活着，而且四肢齐全！”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快起来！整整一天滴水未进了吧？真当自己是石头做的？别让姐姐和香奈乎煮的火锅汤都等凉了！走走走！开小灶！”
她不由分说地去拽雪烛的胳膊，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
“忍！雪烛他才刚醒！”香奈惠温柔却带着嗔怪的声音从拉门外响起。
纸门被轻柔地拉开，温煦的炉火光芒和一股浓郁的、令人食欲大开的食物香气瞬间涌了进来。
香奈惠和香奈乎跪坐在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精致小陶炉旁，炉子里汤汁正沸腾翻滚着，隐约可见在里面沉沉浮浮的各式蔬菜、菌菇和色泽诱人的薄切肉片。
袅袅的白气弥漫在小屋里，温暖而安逸。
炉火的光映在香奈惠温婉的脸上，她眼中带着笑意与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担忧。
“啊……”雪烛被那香气一刺激，肚子顿时发出一阵清晰的咕噜声。
苍白脸上的倦容被一种真切的渴望瞬间冲淡，冰蓝色的眼眸被食物的热气氤氲出光亮，“好丰盛……”
香奈惠掩唇轻笑，拿起长筷，体贴地将靠近他那边的汤锅中已经熟透的几片软嫩的豆腐和炖得晶莹的山野菌轻轻拨弄了一下：“知道你饿坏了。快过来，汤已经很香了。”
她说着，目光在雪烛脸上停留片刻，那份虚弱感让她眼底的心疼更深，但她很快将它化作更加温柔的笑意，“这可是为了庆祝我们的英雄斩杀上弦特意准备的。”
香奈乎也默默地从旁边的小碗碟里为雪烛摆好碗筷，动作轻柔无声，只是那双看向兄长的清澈眸子里，充满了明亮纯粹的崇拜和安心。
“主公大人……”香奈惠一边小心地舀起一勺热汤，轻轻吹凉一点，一边轻柔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听说了你的壮举后，据说激动得从病榻上坐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当场咳血……”
雪烛原本伸向汤碗的手微微一顿，脸上因看到食物而泛起的短暂微光瞬间黯淡下去，被一层深深的哀伤与忧虑笼罩。
他低垂下眼眸，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主公大人的身体……”
蝶屋内短暂的欢腾气氛仿佛被这三个字按下了静音键。
炉火依旧噼啪作响，火锅的汤水依旧滚沸，但那袅袅上升的白气里，似乎也带上了一分沉重。
斩杀上弦的欢愉与即将可能失去引领者的悲伤，如同冰与火的两种气息，在温暖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交织、碰撞。
香奈惠的笑容也敛去了几分，眼神中流露出深刻的忧愁，但仍勉强维持着声音的温和：“天音夫人说，是情绪起伏过大所致，虽然凶险……但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她没有再说下去，未尽之意三人都明白。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息。
雪烛再次抬起头。他眼中的悲伤并未消失，却被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沉静的力量所替代。
他看着锅里上下翻滚、象征着重生与融合的食材，在跳跃的炉火光焰中，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闪烁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光芒。
“不需要担心。”他的声音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重量，打破了沉默，“我听说了，上弦已经整整百余年未曾被任何一位剑士真正斩杀。上弦之伍的覆灭……这不是结局，而是一个开始。”
他的视线扫过面前三位最重要的人——隐忍着担忧的香奈惠、温柔守护的香奈乎、满脸温柔的蝴蝶忍，最后仿佛穿透了蝶屋的屋顶，望向产屋敷宅邸的方向，也望向他们几代人共同守护的未来。
“这是一个象征。”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那份战斗后尚未彻底消弭的、属于冰柱的锋芒再次隐现，却化作了支撑信念的基石。
“是一个明确的预兆！证明鬼舞辻无惨并非永恒不败！他的爪牙可以折断，他的上弦可以被斩落！”
他顿了一顿，冰蓝眼眸中的光芒愈发锐利而纯粹，如同指向最终目标的冰锥：
“我相信！那遮天蔽日的黑暗，那个一切悲剧的源头——鬼舞辻无惨！他的头颅，必定会终结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最直指核心的断言，却像一个巨大的钟杵，猛烈地撞在了三人心头！
香奈惠眼中的忧虑像是被投入了暖流的冰湖，迅速消融，化作同样炽热的希望与自豪，她看着雪烛，用尽全力地点了点头。
香奈乎原本有些拘谨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明亮。
而就在雪烛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一块煮得刚刚好、软嫩多汁、沾染着亮红酱汁的肉片，被粗暴地夹起，然后“咻”地一声，稳稳地落在雪烛面前那只空置已久的白瓷碗里。
蝴蝶忍已经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她迅速低下头，用筷子搅动着自己碗里的清汤豆腐，假装刚才那个突兀动作不是她做的。
但微微泛红的耳根暴露了她的情绪。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维持平稳，却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微颤，像是在掩饰什么即将满溢而出的情感：
“嗯，一定会的……”她小声嘀咕着，随即像是怕气氛被带得太凝重，猛地提高了声音，恶声恶气地催促道。
“喂！笨蛋雪烛！快点吃！发什么呆！再不吃肉都被火锅煮老了！这可是上好的和牛薄切，凉了就没口感了！”
她夹起一块雪白的豆腐，用力塞进嘴里，嚼得飞快，像是要把所有的担心、骄傲、心疼和那随之而来的羞涩，都用力咽下去。
缭绕的热气再次温柔地弥漫开来，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模糊了几人脸庞上各异的动容神色。
火锅汤底咕嘟咕嘟的欢快声音，再次成为了小屋里最温馨的背景音。
雪烛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那片沾着酱汁、冒着热气的肉，又抬眼看了看假装凶神恶煞却耳根通红的忍。
冰冷的唇边，终于第一次浮现出一个完整而温暖的、毫无负担的、带着真正食欲和释然的笑容。
他拿起筷子，将那象征着关心与未来的温暖食物，稳稳地夹起。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轻快，“我开动了。”
温暖的晨光穿透窗棂，柔柔地铺洒在小小的火锅旁，融化了最后一丝寒冬的冷意，只余下信念、希望与满满一室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