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倾诉(2/2)

雪烛望着她的背影,烛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轮廓,像是黑暗中悄然绽放的坚强花朵。

他轻声问:“能…陪我聊聊天吗?”

蝴蝶忍终于慢慢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消散的红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灵动。

她歪着头,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些困惑,有些探究,又似乎隐藏着某种了然和无奈:“聊天?怎么了?伤口痛得睡不着?”

“没怎么…”雪烛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上方有些昏暗的天花板,“就是…有点心烦意乱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暗潮般悄然涌上心头,淹没了方才那一点尴尬。

蝴蝶忍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

他那苍白的面容,紧蹙的眉头,还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她都看在眼里。

片刻后,她轻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叹得又轻又深,仿佛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无奈、心疼,还有一丝丝的包容。

她没有再走,反而轻轻拂了拂裙摆,姿态端庄而轻盈地跪坐在了床边的榻榻米上,位置离他很近。

她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抬眸看着他,紫色的眼眸清澈而专注,像是月光下静谧的湖泊:“好了好了,”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柔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仿佛之前的严厉和尴尬都不曾存在。

见忍真的坐下了,雪烛紧绷的心弦悄然松开,那只下意识想再抓点什么的手也放松了,重新落回被子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房间里只剩下烛火摇曳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沉重的迷茫:“忍…你说…我这个‘柱’,真的称职吗?”

蝴蝶忍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年,那向来带着点戏谑或坚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少有的脆弱和茫然。

“你啊…”忍挠了挠头,动作带着点无奈和好笑,但又混合着深深的心疼,“在这种时候想这种事情啊,雪烛?”

她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真挚而直接,“你要相信你自己!从你来到鬼杀队开始,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吧?每一次接任务,哪次不是拖着没完全好的旧伤上的?现在更‘好’了,新伤摞旧伤,能活蹦乱跳地躺在这里都算你命硬,是不死小强了!”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耿直甚至有点“毒舌”,但话里的关切却沉甸甸的。

“主公大人对你的情况不知有多担心!他不止一次在我提交的关于你的伤势报告上留下过问的御笔了!还有我和姐姐…还有香奈乎…我们都很担心你,非常担心!”忍说着,目光瞥了一眼桌上那杯已经凉了一些的姜奶,那是香奈乎的牵挂。

提到香奈乎,雪烛的眼神动了动。

蝴蝶忍的声音放得更轻更缓,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香奈乎这孩子,她是真心把你当成最重要的兄长来看待的。”

“姐姐也是,她早就把你视为我们蝴蝶家的一份子,是她要保护的弟弟。”说到这,她的语气罕见地停顿了一下,那双明亮锐利的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和犹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声音也低了几度,“而我…虽然…”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再次坦然地迎上雪烛的视线,带着坦诚和一点点别扭的直率:“虽然你平时是有些不着调,总是满嘴跑火车,让人想踹你一脚…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眼神异常认真,“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你很…温柔。”

她似乎不太习惯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以至于说出来时脸颊又微微红了一下。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很…安心。”这个词她说得很肯定,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心意。

“就像…外面再大的风雨,回到家里能喝到一杯热茶那样的安心。”她有些笨拙地比喻着,却恰好描绘出一种平淡而珍贵的温暖。

雪烛怔怔地望着她,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那直白的喜欢和安心,像一股暖流,毫无防备地冲垮了他心中翻涌的不安壁垒。

蝴蝶忍似乎想用习惯性的笑容掩饰一下此刻过于柔软的气氛,她扬起嘴角,对着雪烛绽开了一个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并非往常那种带着戏谑或公式化的温柔弧度。

窗外清冷的月光正好透过窗棂的一角,温柔地铺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

烛光跳跃着,在她眼底点亮了星火般的璀璨光芒。

她微微歪着头,紫水晶般的眼眸弯成了两弯月牙,眸光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杂质,只有纯粹而明亮的笑意,像初春融化的冰雪,带着清澈见底的暖意。

她平时总是带着“人设”的微笑面具,此刻这个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展现,唇角上扬的弧度温柔又自然,脸颊上因为刚才的靠近和此刻的真情流露还泛着淡淡的粉晕。

这笑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雪烛心湖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他感觉胸口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口直冲脸颊!

连耳根和脖颈都瞬间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

心跳如鼓般在耳边轰鸣!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紫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明媚耀眼的笑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连呼吸都忘了,脸上绯红一片,像个被点了穴的木偶。

“所以啊,”忍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笑容的杀伤力,或者说她故意保持着这个让他看呆的、犯规的笑容,用清亮动听的声音继续说着,“雪烛君,你真的要彻底好起来才行!不是暂时!是彻底!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她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摆出认真的小表情。

“这可不是我说着玩的哦,主!公!大!人!说了!”她学着主公温和却有力的语气,“务!必!要你完全养好身体!否则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眨眨眼,带着点促狭,“他就只能忍痛,暂时把你这位‘冰柱大人’从柱的位置上停下来啦!直到你完全恢复,才会考虑让你重新回去!”

这番话,半是传达事实,半是调皮调侃,用这种轻松的方式说了出来,却让雪烛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重视和保护欲。

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斩杀鬼,仅仅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健康地活下去。

心底翻涌的迷茫和那点尖锐的自我怀疑,此刻如同遇到暖阳的薄冰,迅速地消融瓦解。

一股酸涩与暖流交织的情绪涌上鼻尖,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他看着眼前笑得灿烂又真实的忍,看着她眼中那份坚定的鼓励,紧蹙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起,露出了一抹真实而温暖的笑意,如同寒冰初融后,溪流折射出的一缕阳光。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不再沙哑疲惫,而是带着一种被理解后的释然和力量,“我知道了,忍。我会…乖乖听话,好好养伤的。”

看到他的笑容和眼中的暖意,蝴蝶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任务,带着小小的得意和纯粹的开心。

她伸出手,温暖而柔软的指尖轻轻拂过雪烛的前额,为他将那几缕汗湿后微微翘起的碎发整理了一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

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他的额头肌肤,带来一点安抚人心的温软触感。

“这才对嘛,”她的声音轻快而充满了温柔的鼓励,“雪烛君,你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你救下了那么多的人。”

“未来,必定会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去守护。要相信自己……加油!”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深紫色的眼眸仿佛盛满了整个夜空的星辰,那专注凝望的力量如同温暖的潮汐,将人稳稳托起,“而我啊,会一直在这里。”

她的声音蓦地压低,如同最私密的耳语,带着承诺的重量,“在你身后,注视着你,也……努力地追赶着你的脚步!”

那只微凉、却带着蝴蝶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颤抖的手,轻轻抬了起来。

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珍视般的迟疑和温柔,她的掌心,轻轻抚过雪烛的脸颊侧缘。

那温凉的、细腻的触感停留了一瞬,如同晚秋里一片小心翼翼停驻在掌心、沾着清露的紫藤花瓣。

“好了,”这触碰转瞬即逝,如同被无形的热度灼伤般,她倏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异常鲜明。

她迅速垂下浓密的睫羽,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光华。

双手撑地,动作利落地便要站起,试图恢复回那个从容而严谨的蝶屋主人角色。

“夜深了,你该好好睡……”

最后几个字被钉在了空气里。

“小忍。”

声音很低,带着孤注一掷的执着,准确无误地钉住了她起身的动作。

正要半站起的蝴蝶忍动作骤然僵硬,身体维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别扭姿势。

她没有立刻回头,但那张侧着的、对着窗外的脸,在油灯昏黄光线的勾勒下,能清晰地看到那只小巧玲珑的耳朵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一片淡淡的粉色,并且迅速加深、蔓延,最终凝成如晚霞般鲜明的绯红。

“嗯?”一个音节从喉咙里滑出,尾音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如同纯然不解的疑惑和询问。

沉默再次弥漫开来,空气中浮动着无声的试探和犹豫,挤压着呼吸的空间。她甚至能听到身后榻榻米上,伤者那因紧张和虚弱而稍显急促紊乱的微弱喘息。

“……今晚……”声音极其艰难,仿佛每个字都在喉间与无形之物缠斗,气息不稳地发颤,“就……就陪我……待一会儿……行吗?”

蝴蝶忍身体绷紧了一瞬,肩胛骨的线条在羽织下显露出一道僵硬的弧度。她没有立刻回答。

窗外的风声似乎变得清晰,树叶沙沙作响。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将身体扭回一个半倾的角度。深紫色的眼眸再次对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面盛满了渴望和紧张催生出的氤氲水汽。蝴蝶忍的指尖不易察觉地蜷曲了一下。接着,她轻轻歪过头,仿佛陷入认真思考状,视线飘向墙角那个小小的壁柜——那是她存放药品的地方。她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光洁圆润的下巴尖上,若有所思地微微叩击着。

她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一种仿佛真在认真权衡、深思熟虑着什么的严肃感,眉头配合地微微蹙起,如同在斟酌一副复杂草药方子的配比。唯有眼底深处那极力憋着、几乎要像欢快鱼儿般跳跃而出的促狭笑意,泄露了她所有的心知肚明。

“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反问着,声音里充满了无辜的疑惑,“雪烛君是觉得哪里还有不舒服?是之前的处理哪里不够到位吗?伤口疼?或者头晕乏力?”

她的视线“关切”地落在他身上,手却极其自然地伸向床边的矮几——矮几上放着那个半敞开的药箱,里面露出白棉纱绷带的一角和几个深褐色药水瓶。

“还是说,想让我陪你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