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威胁（2/2）
香奈乎放下捂鼻子的手，脸颊上还带着生理性的红晕，但那双靛紫色的眼睛却紧盯着雪烛腰间缠裹严实的刀，又抬起眼，看向兄长已然换好外出的深蓝外袍，眼神清澈见底，带着一丝了然和……执拗。
“兄长，”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又要执行任务了吗？”
雪烛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她亮得有些逼人的眼睛，心道这小丫头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却发现手臂有些沉滞。
他放下手，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平常：“嗯，对。这次任务地点有点远，大概要几天才回来。和炼狱先生一起去。”他特意提到了强大的炎柱，想让她安心。
“我也要去。”香奈乎几乎是立即接道，语速快得没有一丝犹豫，声音虽清亮，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
她向前一步，微微仰头看着他，如同雏鸟寻求庇护，但那眼神深处却是不容忽视的倔强光芒。
雪烛心口一紧，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不行。”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这次……”他本能地想要说出“会有上弦”的危险性，但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不能让她知道！
这小丫头太了解他了。
她一旦知道这次任务竟然又涉及上弦之鬼，那点担忧和小倔强绝对会立刻升级为恐慌。
她会怎么做？
雪烛几乎能立刻预见——她会第一时间跑去找蝴蝶忍，甚至是更疼爱她、也更了解他对上弦任务心病的姐姐香奈惠！
然后……那二位会带着担忧和略带责备的目光拦在他面前。
不是他惧怕她们的责备，而是他不忍心看到她们担忧的神色，更不希望让任务沾染上不必要的牵绊。
那些沉重的职责和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这次任务地点比较复杂，靠近城镇，人、鬼混杂的情况可能比较多，”雪烛立刻调整了措辞，声音尽量放得平和，眼神也敛去了方才的急切，“环境有点危险……”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香奈乎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那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她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控诉和委屈：“兄长，你说过的。”
她重复着记忆中的话语，“你说我已经很强了……比很多普通队员都强。”她直视着雪烛淡蓝色的眼睛，像是在寻求一个印证，又像是拿出最有力的武器，“我能保护好自己！”
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信任和渴望证明自己的光芒，雪烛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他确实说过。
在无数个清晨薄暮，在蝶屋的花园，在训练的间隙。
当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一次次跌倒又爬起，一次次挥剑越发凌厉精准时，他由衷地为她的进步感到欣慰和骄傲。
他说过“香奈乎很努力了，进步很快”，说过“你比上次又敏锐了”，说过“这份判断力，很多前辈都未必有”，也说过“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需要兄长时时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
这些话，并非安慰，而是实情。她继承了香奈惠剑术的优雅与精准，又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力与学习能力。
蝴蝶忍和香奈惠的教导，加上他的引导，让她成长的速度远超同龄人。
可是……
可是对面是上弦！
是行走的人间灾厄！是他和柱级同僚都需要拼上性命才有可能抗衡的恐怖存在！
这份危险，远超她能理解、能承受的极限。
她的强，在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依旧脆弱得像一只精致的琉璃蝶。
他不能冒这个险，一丝一毫都不能！
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激烈地翻涌着——担忧、拒绝、心疼、无法明说的巨大压力。
香奈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挣扎和那一闪而过的绝不让步的决心。
那抹坚定的光芒在她眼里瞬间变得有些锐利。
她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再次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兄长只剩一个呼吸的空隙。
她微微歪了下头，那张漂亮得如同人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近乎纯真又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神情，与刚才的倔强形成奇异的反差。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扯住了雪烛外袍前襟的一点衣料，声音放得更轻了，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他心上：
“兄长，”她语调轻柔，甚至带着点软软的鼻音，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撒娇，“你不带我去……”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带着小恶魔气息的弧度，那双靛紫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进他眼中。
“我就立刻跑去告诉忍姐姐，还有香奈惠姐姐——说你又偷偷摸摸接了那种……非常、非常危险的……任务哦。”
她拖长了“非常、非常”的音节，仿佛在强调某种她明知存在、却被刻意模糊了的、巨大的、足以让姐姐们揪心的危险性质。
蝶屋里安静极了。窗外阳光正好，树叶筛下的光影在地板上流淌，空气中浮动着花香和药草的清苦气息。
然而在这小小的斗室里，气氛却凝固了。
只有香奈乎那如同猫儿挠心般的、轻柔又带着赤裸裸威胁的话语，在寂静中回响。
雪烛完全僵在了原地。
刚刚还在激烈翻涌的、想要严词拒绝的情绪，被这猝不及防的、直击要害的“背刺”冻了个结实！
他那双沉静如深潭的淡蓝色眼眸，此刻瞪得前所未有的圆。
瞳孔微微震颤，清晰地映出眼前这张漂亮脸蛋上那混合着得逞和狡黠的笑意——纯真又腹黑！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抬起来指着她训斥。
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才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找到一丝意识的气流冲破喉咙。
“我——！你——！”
一股混杂着哭笑不得、被揭穿秘密的窘迫、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震惊、还有对这丫头胆大包天居然学会威胁兄长的“恼火”，如同火山熔岩般在他心口翻涌。
最后，这所有激烈奔腾的情绪，化为一句拖长了调子、饱含着无可奈何、甚至有点崩溃的控诉，从他那张总是平静或带着清冷笑意的薄唇间迸发出来：
“哎——呦——！！！”
他难以置信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揪着自己衣襟、笑得像只终于偷到鱼的小猫的妹妹。
“你！你个小丫头！！现在厉害了？！翅膀硬了？！！”
“都——都学会——”
他一字一顿，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拔高，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珠子：
“威——胁——你——兄——长——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