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森原麋鹿(1/2)
蝶屋那扇厚重、承载着岁月痕迹的木门,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回响。
敲门声并不急促,反倒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仿佛怕惊扰了门内固有的宁静。
片刻安静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逆着门外午后微醺的阳光,缓步踏入。
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一个少女。
及肩的黑色发丝如墨玉流光,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几缕调皮的发梢拂过她线条柔和的下颌。
当她完全走入室内,光线移开,便清晰地显露出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像林间小鹿初窥世界,盛着几分天生的温良与不易察觉的警觉。
森原麋鹿。
就是那个被雪烛招收进入鬼杀队,前不久的任务中,为救村民被下弦鬼重伤都那个傻丫头。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和干花混杂的气息,是蝶屋特有的、安宁中带着一丝清苦味道的空气。
麋鹿停住脚步,环顾这光线微沉的前厅。靠墙的条案上,一个质朴的瓷瓶中插着几株时令的鲜花,颜色素雅。
角落里,几卷尚未完全展开的医用绷带随意地搁在垫了软布的藤篮里。
“那个,蝴蝶忍大人?香奈惠大人?”少女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精灵。
她清透的嗓音在安静的前厅里响起,带着一丝试探和近乎恭敬的期待。
声息落定。
空气里只有屋外隐约的枝叶摩擦声和庭院深处遥远的鸟鸣。
没人应答。
等待如同窗棂缝隙透进来的一线光带中细微漂浮的尘埃,缓慢而无声地沉积。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用细白的指尖轻轻搔了搔自己微乱的鬓角,那里有几缕黑发被汗水或是方才行走的风黏住了。
“不在吗?”低语如同羽毛飘落,这次带上了一点不确定的犹疑,“香奈乎大人?”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完全消散在带着药香的空气里,内堂的门帘无声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极微弱的气流拂开。
紧接着,一个身影利落地从门帘后转出,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
她穿着和这蝶屋气息十分相称的、袖口收束的常服,深色的衣料显得沉静而专业——是神崎葵。
小葵站定,那双总是带着些锐利和务实神色的眼睛迅速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来客。
视线落在少女脸上时,她眼底那点因被打扰而微起的波澜瞬间平息了,转而浮起一丝确认后的了然。
“你是,”小葵的声音平稳清亮,带着蝶屋“总管”特有的效率感,“森原麋鹿?”
看到熟悉的面孔,麋鹿显然松了口气,那点初入陌生环境的拘谨被驱散了不少。
她的唇角扬起一个自然的、甚至有些腼腆的弧度:“啊,小葵姐,是我。”
她赶紧点点头,语速比刚才快了一些,带着完成任务的急切,“主公大人让我来帮蝴蝶忍大人照顾伤员。”
“啊,这样啊。”小葵的神情松动了些,长期应对繁重照顾任务而积累的些许疲惫感在她眉宇间缓和了。
她微微欠身,表达着对支援的认可:“真是麻烦你了。”
“不不不,没什么麻烦的!”麋鹿连忙摆摆手,脸上的神情认真又诚恳,像是急于表明自己的价值。
“我本来就是辅助型的剑士,不擅长正面战斗。主公大人给我分配这些工作,正是我能发挥些作用的地方,是我应该做的,真的!”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勉强,只有坦然接受职责的纯粹。
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地映着小葵的身影,里面是诚恳的光。
然而,像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搁在心头,她那股坦率的劲头稍稍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语气不自觉地放低了,带着一种真挚的忧虑:“还有就是……嗯,其实,小葵姐,我有点担心水谷雪烛大人……被不死川大人那么说了……我有点怕他……心里会很难受吧……”
小葵静静地听着。
当听到“水谷雪烛”的名字和那份关切时,一丝了然的、近乎无奈的笑意在她唇边转瞬即逝。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调笃定,像是在安抚一个关心则乱的孩子:“没事的。”
她看着麋鹿依然忧心忡忡的眼睛,“冰柱大人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那点言辞……还不至于伤到他。”
她顿了顿,下巴朝更深的后院方向扬了扬,“现在人好好的呢,正在后院指导香奈乎大人的剑术呢。”
“这样啊!”就像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骤然被移开,麋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毫不掩饰地绽放出一个纯粹的、近乎雀跃的笑容,“那就好!太好啦!”那份真切的欢喜,让她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走吧。”小葵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引路,步履依旧轻快麻利。
她掀开门帘,带着麋鹿走入蝶屋更深的、弥漫着更浓烈药草味道的内部。
长长的木质回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或微开的推拉门,一些门后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或是轻微的呻吟声。
空气变得更加凝滞,消毒水、草药膏和伤口上敷料的混合气味无所不在,形成一种沉重却又带着疗愈力量的氛围。
麋鹿安静地跟在小葵身后,目光沉静地扫过两侧。
三张并排的床铺上,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
他们此刻异常“安静”,但这种静并非沉睡的安详,而是过度消耗、剧痛暂时将意识压垮后的死寂,像被巨浪拍晕在礁石上的鱼。
“啊……”一声极轻的、带着水汽般氤氲的吸气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端着盛满温热清水铜盆的森原麋鹿刚迈进门,脚步便无声地钉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如同最轻柔的羽毛,逐一拂过同伴们惨烈的模样:炭治郎通红的脸上汗水汇成细流,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伴随着胸骨痛苦的凹陷与隆起,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扯。
善逸将自己深深埋在厚实被褥下,只能看见一团颤抖的、模糊的身影,以及左肩绷带上那抹逐渐洇开的、不祥刺目的暗红;
最里侧,伊之助强壮的躯体以一种防御性的姿态趴伏着,古铜色后背上是新旧交错的沟壑,几道新鲜的裂口狰狞地翻卷着皮肉,渗着浑浊的液体,肌肉即使在昏迷中依然如钢丝般紧绷。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将所有的惊骇与骤然涌上的酸楚堵在了喉咙深处,琥珀色的眸子里水光摇颤,“这么严重的伤……一定非常、非常辛苦吧……”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的重量,沉甸甸地坠入这凝固的空气里。
这声低语似乎耗尽了空气里最后一点浮力,病房越发沉窒。
麋鹿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坚韧的柔光。
她迅速将盆搁在角落的矮凳上,温热的水面漾开涟漪。
她没有先去动托盘里那碗深褐色、散发着浓郁苦涩气息的药汁,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医者,放轻脚步走到最近的善逸床边。
她微凉的指尖先轻轻贴在自己额头上,沾染了些许体温,才极其轻柔地、隔着被汗浸得微潮的绷带,覆上善逸的额头。
掌心下传来的高热让她秀气的眉立刻蹙紧。
接着是炭治郎,那滚烫的触感甚至让她手指瑟缩了一下。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掀开他脖颈处绷带的一点边缘,检视着下面被汗水泡得发白的皮肉和被暴力撕裂过的伤口边缘——渗血暂时没有扩大,但红肿和高热是新的警报。
伊之助的颈侧绷带下同样湿漉漉一片,那是汗水和伤口渗液搅合在一起的麻烦迹象,绷带边缘勒着他虬结的颈肌,肿胀发亮。
即使昏睡,当麋鹿检查他后背上那些最深裂口边缘的红肿时,他健硕的背部肌肉依旧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被无形鞭子抽打,喉咙深处滚出模糊的低吼。
“体温都太高了,尤其炭治郎君……”她近乎无声地呢喃,像在向这片沉重空间汇报着不容乐观的形势,“伤口也在发炎……”她替伊之助调整了一下绷带的松紧,避免更深的勒痕。
做完这无声的巡诊,麋鹿直起身,目光越过被痛苦捆绑的三个身影,精准地落在窗边那张矮几上的乌木小盒上。
那里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走过去,无声地掀开盒盖,里面整齐码放的青绿色细长线香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寒意的安宁气息。
她抽出一根,稳稳置于旁边那只白陶小香插顶端的凹槽里。
纤白的手指捻过特制的引燃符纸——“嗤”。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摩擦响动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硫磺气息,香尖亮起一点灼热的、猩红又明黄的火星。
紧接着,一缕纤细得如同初生柳芽的、近乎透明的淡青色烟雾,悄无声息地、笔直地向上攀升。
初时极细,转眼间便凝实起来,如同被无形的手拉长、塑形。
遇到窗棂下框的阻挡时,那青烟开始舒展、摇曳、旋转、散开。
一股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异香——它清冽如高山融雪坠入深潭的第一滴泉水,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抚平一切焦躁的沉静,甚至裹挟着冰雪覆盖下冻土的微腥——悄然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不像寻常熏香的暖与浊,它更像一条微凉的溪流,带着不容置疑的渗透力,无声地潜入病房里淤塞厚重、如同沼泽般的病气与痛楚气息之中。
奇迹般的调和发生了。
那刺鼻的药味、闷塞的腐败腥甜、汗水的酸咸并未被完全驱散或掩盖,但它们那尖锐的、逼迫人心的棱角,却在青烟温柔的、持续的抚触下,被一点点地软化、包覆、中和。
它们依然存在,但不再像砂纸般摩擦着每一个喘息的生命。
善逸紧蹙的眉头,随着异香的弥漫,那如刻在额上的深刻痕迹,不易察觉地、真实地舒展了丝许,虽然身体仍因细微疼痛而偶尔抽动,但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声和身体本能的惊悸频率明显降低了。
伊之助那身体那种随时会暴起反击的极致紧绷感,也像被抽掉了一根发条般松弛了微小但至关重要的一线。
炭治郎紧锁的眉宇在氤氲的香气中似乎也松动了少许,急促滚烫的气息虽然依旧沉重,频率却仿佛稍稍放缓,脸颊上那几乎要蒸腾起来的惊人热度,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收敛,流淌的汗似乎不再是滚开的沸水。
吱呀——
门轴轻响,被推开一道缝。
神崎葵的身影带着傍晚庭院微凉的空气闪了进来,她手里同样端着一盆热气蒸腾的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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