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向外看（1/2）

世博园中国馆楼顶，中继站的灯光彻夜未熄。巨大的频谱分析仪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张鸣和顾婷布满血丝却异常专注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设备运行时散发的微弱焦糊味和浓咖啡的苦涩气息。操作台上，从那辆破旧皮卡车上缴获的、加装了怪异加密模块的军用电台，以及从赵航宇电脑中拆出的硬盘，通过蛛网般的线缆与世博园的主控系统相连。

“信号强度峰值又出现了，utc时间每日0400时和1600时，持续时间约15分钟，极其规律，像闹钟一样。”

顾婷指着屏幕上准时跳起的一个尖锐波形，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加密方式从未见过，不是已知的任何军用或民用协议。粗暴破解尝试全部失败，处理器负载差点过载。”

张鸣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另一组数据：“信号源定位误差圈缩小了，基本可以确定，发射源位于西山森林公园西南部区域，深度可能在地下。信号穿透力极强，对方的天线系统功率和效率高得惊人。

他顿了顿，切换画面，显示出硬盘数据恢复的零碎日志片段：

“结合赵航宇的记录，他至少尝试过七次在不同频率呼叫，对方仅在第三次和第五次有极其短暂的、未加密的载波回应，持续时间不足一秒，像是某种自动应答机制，然后立刻被更强的加密信号覆盖。孙瘸子提到的‘杂音’，可能就是这短暂的载波回应。”

“他们在听，但拒绝交流。或者...只与特定的信号‘握手’。顾婷蹙紧眉头，这种封闭和排外，不像正常的军事单位。‘筛选’、‘净化’...暴熊提到的这两个词，让人很不舒服。”

“需要更多信息。张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我尝试写一个脚本，捕捉他们下次广播时可能泄露的频谱特征，或许能反向推导出部分加密逻辑。但这需要时间，和运气。”

“还要警惕。”顾婷补充道，目光扫过监控昆明市中心那片依旧躁动不安的信号区，

“我们这里的动静不小，他们未必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是敌是友，难说。”

所有关于西山基地的零碎情报和分析结果被迅速整理成一份绝密简报，呈送指挥部。一个强大、神秘、封闭且可能抱有未知目的的邻居，如同暴雨前的乌云，让世博园在收获的喜悦之余，悄然蒙上了一层警惕的阴影。

医疗所内，气氛并未因成功截肢而轻松多久。术后第二天深夜，吴文俊院士的体温再次骤然升高，一度冲破40摄氏度大关，陷入谵妄状态，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含糊地念叨着一些育种数据和专业术语。

伤口渗出液变得浑浊粘稠，颜色加深，散发出不同于之前的恶臭。血常规结果显示白细胞计数急剧飙升，感染指标高得吓人。

“耐药菌感染...还是来了。”林悦看着化验单，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可能是mrsa（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或者更麻烦的crkp（耐碳青霉烯类肺炎克雷伯菌）。常规高阶抗生素效果有限。”

沈雨彤快速查看着所剩无几的药柜：“万古霉素和替加环素库存，就算按照极限剂量使用，也只够支撑三天。三天后如果感染得不到控制...”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医疗所内一片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能用中药试试吗？陈远航教授在一旁焦急地建议道，古籍里有很多清热解毒的方子，比如黄连解毒汤，或许能争取一点时间？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林悦当机立断，“，你懂中药，立刻带人去药库找！黄连、黄芩、黄柏、栀子！有多少找多少！煎浓汁！同时进行物理降温，酒精擦浴！”

她又看向沈雨彤：“雨彤，万古霉素和替加环素，立刻静脉滴注，最大耐受剂量！同时加用免疫球蛋白，尽力支撑他的身体机能！”

命令下达，医疗所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刘军医带着人打着手电在世博园药库（由之前搜刮的各药店物资组成）里翻箱倒柜，终于找齐了四味药材，虽然品质参差不齐，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很快，浓重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医疗所里。煎好的汤药被小心地通过鼻饲管注入吴院士胃中。同时，冰冷的酒精棉不断擦拭着他的额头、腋窝、腹股沟。

林悦甚至尝试了针灸，选取大椎、曲池、合谷等退热要穴，小心翼翼地捻转着银针。她的中医知识源于业余自学，此时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也许是联合用药起了作用，也许是中医起了效果，也许是吴院士自身强大的求生意志，在天快亮时，他的体温终于艰难地回落至38.5度左右，虽然依旧高危，但总算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区间。所有人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抗生素库存仍在倒计时。

“必须找到新的抗感染手段，或者更多的药。”林悦声音沙哑，对陈教授道，“陈老，农大实验室那边，有没有可能...有相关的研究？哪怕是方向性的？”

陈教授猛地一拍脑袋：“你看我！急糊涂了！有！一定有！吴老的团队不仅在搞育种，生物防治也是重点方向！他们带来的硬盘里肯定有资料！我这就去和赵研究员他们一起找！”

说罢，老人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医疗所，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下午，就在万古霉素只剩下最后两天用量时，一个惊人的转机出现了。

一名负责整理农大带来的实验数据硬盘、眼睛熬得通红的年轻研究生猛地从电脑前跳了起来，激动地语无伦次：

“找...找到了！噬菌体！吴院士团队之前的一个子课题！是利用特异性噬菌体防治水稻白叶枯病和条斑病的！论文...论文里提到了体外实验证明某些噬菌体株对临床常见的绿脓杆菌和鲍曼不动杆菌也有抑制效果！数据库里有保存的噬菌体株序列和初步培养数据！”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了指挥部和医疗所！

“噬菌体疗法？”林悦又惊又疑。这是前沿医学概念，利用特异性细菌病毒（噬菌体）去感染并裂解致病细菌，尤其针对耐药菌。

但她只在文献里见过，从未实际操作过，而且人体的复杂环境远非实验室可比。

“序列数据有了，但我们现在没有条件培养和提纯特定的噬菌体！更没有进行过安全性和有效性验证！”刘军医指出了最关键的技术瓶颈。

不需要从头培养！那名研究生激动地补充道，论文里提到，他们在生命科学楼b2层的低温样本库里，保存有一批处于休眠状态的广谱和特异性噬菌体原液！是为了应对农业细菌病爆发准备的！如果...如果那个样本库的液氮罐还有残存...如果没人动过...

希望的火苗再次被点燃，虽然微弱，却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样本库的具体位置？”赶到医疗所的我立刻追问。

“在...在b2层东侧，紧挨着育种实验室的另一个独立冷库，门牌是3-108！液氮罐是银白色的，很大！”研究生飞快地回答。

生命科学楼b2层！那个他们刚刚浴血厮杀才冲进去又撤出来的地方！现在，可能需要为了这最后的希望，再闯一次龙潭虎穴！

世博园东南角，新开辟出的试验田里，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发动机的轰鸣声取代了往日的死寂，带来一种生机勃勃的躁动。

那台老旧的东方红拖拉机经过钱高工带着机械组连夜检修更换老化部件后，终于能稳定输出动力。它拖挂着新找来的犁铧，深翻着板结荒废的土地，黝黑的泥土被大片大片地翻起，散发出久违的泥土气息。

赵研究员戴着草帽，和几个学生小心翼翼地抱着那袋珍贵的抗旱小麦种子，跟在拖拉机后面，将种子播撒进新翻的田垄中。

“株距20公分，深度3公分，注意盖土厚度！”赵研究员大声叮嘱着，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这些种子承载着在更恶劣环境下实现粮食自给的希望。

另一片区域，“云金一号”水稻的秧苗在温室的精心呵护下长势良好，已经可以开始移栽到犁好的水田里。战士们和后勤人员卷起裤腿，踩进冰冷的泥水里，小心翼翼地将翠绿的秧苗插入田中，动作虽然笨拙，却充满了虔诚。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李教授在对新开垦土地的土壤进行初步检测时，发现了令人担忧的情况：部分区域土壤重金属含量超标，尤其是铅和镉。

“可能是末世前工业污染或者汽车尾气沉降导致的。”李教授眉头紧锁，这些重金属会被作物吸收，最终进入食物链，危害极大。

“怎么办？放弃这些地？”刘福班长焦急地问，开垦这些地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

“不一定是坏消息。”李教授眼中闪过一丝光，我们可以采用‘植物修复’技术。

我记得仓库里有一批向日葵和芥菜种子，这两种植物对重金属有很强的富集能力。可以先在这些超标区域种植它们，让它们把土壤里的重金属‘吸’出来，后续再种植粮食作物。”

计划被立刻执行。一批向日葵和芥菜种子被播撒下去，它们将成为净化土壤的无名英雄。

钱高工则带着人全力改造灌溉系统。利用搜刮来的和仓库里找到的各类水管、阀门、水泵，他们硬是拼凑出了一套覆盖主要田块和温室的滴灌网络。

相比之前的大水漫灌，滴灌能将水和营养液直接输送到作物根部，利用率大幅提升。

“粗略估计，能省水30%以上！”钱高工看着水流均匀地滴入一棵棵秧苗根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是这水泵太耗油了，发电机都快扛不住了。”

燃油和电力，始终是安全区内部最大的问题，甚至大过粮食问题。周茂志拿着最新的清单，喜忧参半。

“燃油储备因为前几天三连的找油行动和俊发城的缴获，增加了一个月的用量，这是好消息。但农业抽水、新增的照明（为了促进作物生长）、还有那个飞行模拟器，耗电量直线上升！我们的老柴油发电机快24小时满负荷运行了，电路老化严重，昨天二号发电机就因为过热跳闸了一次，非常危险！”

钱高工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世博园里有很多废弃的太阳能路灯。我可以带人把那些太阳能电池板和蓄电池拆下来，集中连接到一起，搭建一个小型的光伏充电站。

虽然功率不大，但至少可以分担一部分医疗所和通讯中继站的夜间用电，让发电机轮换休息一下。”

立刻去办！我批准了这个方案。任何能节省燃油、降低风险的努力都值得尝试。

人口的骤然增加，尤其是成分复杂的俘虏和身心受创的幸存者的涌入，给安全区的管理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十八名俘虏被集中关押在园区一角由空置商铺改造的临时拘留室内，由战士轮流看守。这些曾经的掠夺者，大多依旧贼心不死，眼神闪烁，暗中观察着守备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