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霹雳火升空（2/2）

高度在稳步下降。王亚君关闭了不必要的航行灯，仅保留最低限度的防撞灯。直升机的轰鸣声似乎也被他刻意控制，融入背景的风噪之中。他紧盯着多功能显示屏上的地形匹配雷达和数字地图，寻找着那条由陆旗参谋长精心规划的、利用地形起伏和大型工业废墟掩护的低空渗透航线。

“进入低空航线，保持无线电静默，转为数据链自动回传。”王亚君简短地向后方通报，随后便全神贯注于飞行。直升机如同一个巨大的暗影，紧贴着丘陵的轮廓线飞行，时而猛地扎入两座山丘之间的谷地，时而紧挨着废弃工厂高耸的烟囱或冷却塔掠过，利用一切可能的地形地物遮挡自身。

舱内，除了仪表的微光和屏幕的闪烁，一片沉寂。崔平在后座，已经将主要侦察设备预热完毕，手指虚按在控制面板上，随时准备启动。他的目光透过镀膜的座舱玻璃，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侧下方任何可能的光点或动静。

这种低空突防对飞行员的体能和精神都是极大的考验。王亚君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操控直升机的动作依旧稳定而精准。他知道，在抵达目标前哪怕一秒的暴露，都可能让整个侦察行动前功尽弃，甚至陷入险境。

距离昆钢园区约五公里，一片巨大的、半坍塌的厂房群出现在前方。王亚君操纵直升机一个灵巧的侧滑，精准地悬停在一座足够高大的厂房屋顶的阴影之下，旋翼卷起的灰尘在周围弥漫，但很好地被建筑遮挡。

“目视观察昆钢园区外围。”崔平压低声音报告，同时开始操作光电吊舱，利用其强大的变焦能力进行远距离观察。

传回指挥中心的画面清晰起来。曾经的昆钢工业园区，如今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外围是由锈迹斑斑的火车皮、扭曲的集装箱和堆积如山的废旧机床、钢材构成的防线，连绵不绝，只在关键通道处留有设卡检查的缺口。

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用钢架和木板搭建的简易哨塔，上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哨塔顶端甚至架设着探照灯。

“防线构筑得很有章法，不是乌合之众的手笔。”陆旗在指挥中心点评道，“注意记录各个哨塔的位置和可能的火力射界。”

“发现巡逻队，四人一组，装备自动步枪，队形保持尚可。”崔平继续报告，“主要通道有车辆进出，改装皮卡，车顶焊有机枪架…等等，二号入口，有一辆履带式工程机械正在作业，像是在加固工事。”

短暂的停顿和更细致的观察后，王亚君与崔平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无线电静默：“鹰巢，游骑两号准备跃升侦察。三、二、一！”

直-10的涡轴发动机发出蓄力般的低沉咆哮，旋即功率全开！直升机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猎豹，猛地从藏身处跃升而起，强劲的动力使其几乎垂直爬升，迅速占领了足以俯瞰整个昆钢厂区的安全高度。阳光瞬间洒满机身，将其矫健而危险的身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开始全面扫描！”崔平立刻投入工作，光电吊舱、红外传感器、激光测距仪全功率运转，无形的探测波束如同梳子般细致地扫过下方庞大的工业建筑群。高清影像、热信号、距离数据如同潮水般涌向机载计算机，并通过数据链实时传回指挥中心。

“核心区确认，位于原轧钢主车间和配套的办公楼群，外围有独立的、更高大的围墙…”

“标记，a区，办公楼楼顶，疑似指挥所，天线密集…”

“标记，b区，原料场，发现大量人员活动帐篷和简易棚户，判断为主要生活区…”

“标记，c区，车库，发现至少二十辆以上改装车辆，包括加装钢板的卡车…”

“发现固定火力点！d区、e区、f区…至少五处明确的高射机枪阵地，配置12.7mm或14.5mm重机枪…”

“发现移动目标，疑似武装巡逻的吉普车…”

“等等！”崔平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发现关键猎物的兴奋，“g区，那座大型冷却塔的东南侧，地面有刻意铺设的伪装网！边缘露出了…是炮管！光学放大确认，一门老式牵引高炮，从身管特征和防盾判断，高度疑似59式57毫米高射炮！”

画面被迅速放大并传回指挥中心。所有人都看清了那门被绿色和褐色伪装网半遮盖着的致命武器，它那细长的炮管斜指天空，虽然老旧，但保养得似乎不错，炮位周围还堆放着一些箱体，可能是弹药。

“果然藏着硬家伙。”陆旗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果然如此”的确认，“精确记录坐标，评估其对低空慢速目标的威胁等级为‘高’。必须纳入所有后续作战想定。”

就在直-10跃升侦察的这短短几十秒内，昆钢基地内部显然已经炸开了锅。透过高清镜头，可以清晰地看到地面上人员如同被惊扰的蚁群，从各个建筑和工事中奔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

哨塔上的哨兵有的指着天空大喊，有的则慌乱地操作着探照灯，光柱毫无章法地在空中乱扫。

那几处高射机枪阵地上，有人正在奋力扯掉枪衣，有人则在拼命摇动方向机和高低机，试图将枪口对准空中这个不速之客。

那门59式高炮周围更是骚动异常，多名炮手正在奋力拉扯伪装网，有人跳上炮位，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

观察到了足够的细节，也成功引起了预期的混乱，王亚君按照预定计划，开始推杆下降高度。

“鹰巢，游骑两号开始威慑通场。”

直-10的引擎声调再次变化，从高空的呼啸转为低空的、令人心悸的沉重轰鸣。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观察者，而是化身为扑食的猎隼，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沿着昆钢主厂区那条最宽阔、最核心的中央轴线，开始进行低空通场飞行。

高度仅仅维持在百米左右，庞大的机身投下的阴影快速掠过地面的人群和车辆，主旋翼搅起的狂暴下洗气流，将地面的尘土、碎纸、树叶尽数卷起，形成一道移动的、令人窒息的风暴。一些搭建不牢的简易棚户在风中剧烈摇晃，甚至有的直接被掀翻了顶棚。

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影响，更是心理上的碾压。透过镜头，可以清晰地看到许多红星成员脸上那混合着恐惧、愤怒和茫然的表情，有人死死捂着耳朵，有人瘫坐在地，更多人则是本能地缩紧了脖子，紧贴着任何能找到的掩体。

崔平冷静地操作着设备，记录下每一个有价值的反应细节，同时，直-10机首下方那门23毫米链式航炮，随着直升机的姿态微微调整，冰冷的光学瞄准镜如同死神的凝视，依次扫过那门正在慌乱瞄准的59式高炮阵地、楼顶天线林立的疑似指挥所、以及几个关键的高射机枪点位。

这是一次无声的、却比任何喊话都更加清晰的警告：“我看见你们了，我知道你们的要害在哪里，我有能力摧毁你们。”

一次干净利落的通场完毕，王亚君毫不恋战，猛地一拉操纵杆，同时协调油门总距。直-10展现出优秀的机动性，机头昂扬，以大仰角姿态强劲地向上爬升，迅速远离危险的空域。

与此同时，机载自卫系统被激活，一连串红外干扰弹从抛射口射出，在直升机身后绽放出一串炽热而炫目的光球，如同节日的烟花，既是干扰潜在红外制导武器的战术动作，也是离去前最后一次的武力炫耀。

直升机很快爬升到安全高度，脱离了红星那些轻武器和可能操作不熟练的高炮的有效射界，将地面的持续混乱、此起彼伏的、徒劳的枪声，以及那份必然深植于心的愤怒与恐惧，远远甩在身后。

在远处安全空域盘旋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追击力量后，王亚君平静地报告：“鹰巢，游骑两号任务二完成，未遭遇有效反击，请求返航。”

“批准返航。辛苦了，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的回复带着赞许，也带着一丝放松。这次侦察威慑，不仅摸清了红星的底牌，更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这颗种子，在未来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直-10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安全区上空，平稳地降落在起降场时，等候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地勤人员迅速上前，进行降落后的检查和维护。

王亚君和崔平跨出机舱，虽然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但眼神明亮，步伐有力。我带着陈志远、陆旗等人迎了上去。

“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用力地与两人握手，“你们带回来的，是无价的情报。”

在指挥中心的简报室里，王亚君和崔平进行了更详细的汇报，重点强调了军政要地的沦陷状况、“武警丧尸”的异常、体育场尸群的“休眠”现象，以及红星那门极具威胁的59式高炮。

随后，技术团队和参谋部门开始了紧张的数据分析和情报整合。

陆旗指着新标注的地图汇总：“军政设施短期内无法利用，但武警驻地的‘特殊丧尸’和遗留装备可能性，公安厅区域的废弃车辆，可以作为未来高风险探索的备选目标。体育场尸群的‘休眠’机制，吴院士认为可能涉及病毒活性周期或未知的环境触发因素，需要进一步研究。”

他顿了顿，指向昆钢区域：“红星拥有高炮，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对那里的绝对制空权。任何后续行动都必须考虑这一点。但同时，他们的恐慌和混乱也是真实的，威慑起到了效果。”

我综合各方信息，做出决策：“第一，将武警驻地、公安厅区域列入潜在高风险目标清单，暂不行动，但保持监视。第二，吴院士团队优先分析‘休眠’尸群数据，尽快拿出初步结论。第三，对红星，维持现有高压态势，利用情报寻找其供应链或指挥节点，制定针对性方案，避免正面强攻。第四，直-10作为战略资产，定期对关键尸群和红星外围进行监控。”

众人领命而去。直-10的首飞成功，如同为我们推开了一扇观察世界的天窗，但窗外景象的复杂与危险，也远超预期。

夜色笼罩下的昆钢园区，核心建筑内，红星互助会的军事首领“黑豹”愤怒地将一个陶罐摔得粉碎。

“查！给我查清楚他们从哪里搞来的直升机！”他低吼着，眼中充满了被挑衅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架直升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联系‘那边’，问问他们答应给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到！”他必须获得对抗空中威胁的手段，否则永无宁日。

而在城市另一端，死寂的拓东体育场内，那数以万计“休眠”的尸群中，靠近中心的一个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它那腐烂的头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缓缓抬起了几厘米，空洞的眼窝“望”向直-10白天曾经出现的方位，随即又恢复了彻底的静止，仿佛那只是尸骸堆积产生的错觉。

我独自站在指挥中心的观测台，望着远方沉沦在黑暗中的城市轮廓。直-10的翅膀已经展开，我们看到了死寂的权柄，看到了武装的邻居，也看到了自然法则失效后呈现的诡异生态。

侦察已为我们划定了新的边界——一边是死寂的往昔权杖，一边是躁动的当下威胁。而我们，必须在这夹缝中，找到通向未来的路。脚下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至少，我们看清了更多荆棘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