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余波(2/2)
“嘶……”赵建军只看了一眼,就倒抽一口凉气,“这战术动作……像是当兵的?但又不是咱们的星空……好像是武警……衣服太破了……”
李长海眼神锐利,低声道:“看那个高个子,掩体利用,持枪姿势……有点像武警的路子?另一个矮点的,节奏有点乱,但警惕性很高……”
那七人显然极其谨慎,移动速度很慢,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尤其是对我们小区的方向看了又看。
“他们……好像在跟着我们的车辙印?”林悦突然轻声说,她的观察镜一直没离开目标。
没错!他们时不时会低头查看地面,显然是在辨认“犀牛”和csk-181留下的新鲜轮胎印!正是这些印记,引导着他们朝这个方向而来!
“首长,怎么办?”赵建军看向我,虎目中精光闪烁,“是接触还是……”
我大脑飞速运转。七个来历不明的武装幸存者,动作专业,尾随我们而来。是敌是友?如果是溃散的武警或其它部队的战友,那无疑是强大的助力。但如果是……别的什么?末世之中,人心难测。
但无论如何,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游荡,更不能让他们轻易发现我们防御的虚实。
“接触!”我很快做出决断,“但不能让他们直接靠近核心区。赵建军,你带人,从侧面绕过去,在他们下一个掩护点(前方约五十米处的一个报刊亭)附近设伏。等他们靠近,听我命令,突然出现,控制住局面!记住,优先控制持枪者,但尽量不要首先开火,除非对方表现出明显敌意!表明我们的身份!”
“明白!”赵建军重重点头,眼中闪过狩猎般的兴奋,“李长海,小王,小刘,跟我来!从汽修厂后面绕!”
四人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哨塔,迅速消失在侧面的废墟中。
我和林悦,以及哨塔上另一名战士,则死死盯着那七人的动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望远镜里,那七个身影依旧在小心翼翼地移动,对即将到来的遭遇毫无察觉。
几分钟后,他们果然接近了那个废弃的报刊亭。就在其中两人率先闪身进入报刊亭后方阴影的瞬间——
“不准动!放下武器!”
“解放军!举起手来!”
赵建军等人的怒吼声如同霹雳般从报刊亭侧后方炸响!四五把95式突击步枪的枪口如同毒蛇般从残垣断壁后探出,死死锁定了那七人!
那七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惊呆了!瞬间僵在原地!两个持枪者下意识地就要抬枪口!
“别动!动就打死!”李长海的咆哮充满杀气,枪口微微晃动,警告意味十足。
为首的似乎是一个身材高壮、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他反应极快,立刻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那个差点要开枪的同伴,同时自己率先高高举起了双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强作镇定的力度:“别开枪!解放军同志!我们没恶意!我们是幸存者!”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简陋武器,或举起了手。那两个持枪的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赵建军等人身上那虽然布满污迹但清晰可辨的解放军制式装备和绝对优势的火力后,也慢慢地将步枪放在了地上。
“慢慢走过来!一个一个!手放在看得见的地方!”赵建军继续吼道。
在绝对武力的威慑下,那七人不敢有任何异动,按照指示,高举双手,慢慢从报刊亭后走了出来,暴露在街道中央。赵建军带人迅速上前,两人警戒,两人快速而专业地搜查了他们的身,确认没有隐藏武器,然后将他们集中看管起来。
“首长,控制住了。初步检查,没有明显感染迹象,但需要进一步检查。怎么处理?”赵建军的报告声从通讯器传来。
“带回小区。直接带到3栋一楼那间空置的商铺里。隔离起来。我马上下来。”我下令道,同时看向林悦,“林医生,恐怕又得麻烦你了。还有沈雨彤,叫她带上登记本和基础检查设备过来。彻底检查,一寸皮肤都不能放过,问清楚他们的来历,特别是最近有没有受伤史。”
“知道了。”林悦脸色凝重地点点头,立刻拿出对讲机呼叫沈雨彤。
当我从哨塔上下来,赶到3栋那间临时充作隔离检查点的空商铺时,赵建军已经带人将那七名幸存者围在了中间。林悦和沈雨彤也刚到,正打开急救箱,拿出橡胶手套、体温计、血压仪和登记表格。
那七人蹲在地上,神情惶恐不安,又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期盼。他们比远看时更加狼狈,衣服破烂不堪,面黄肌瘦,嘴唇干裂,显然经历了长时间的饥饿和奔波。但仔细看,确实能看出不同。
其中三人,虽然同样憔悴,但蹲踞的姿势、挺直的脊梁、以及眼神中那种即便疲惫也未曾完全磨灭的警惕和纪律性,与旁边四个明显是普通老百姓的幸存者截然不同。尤其是那个脸上带疤的高壮男人,他的目光在与我对视时,没有闪躲,而是快速地、职业化地扫过我身上的军装和领章,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一种……下级对上级的、近乎本能的敬意?另外两个气质相近的,一个年纪稍轻,嘴唇紧抿,另一个则眼神锐利地不断扫视着我们战士的装备和站位。
而另外四人,则是典型的灾难幸存者模样,两男两女,年龄不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麻木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紧紧靠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75集团军合成第42旅,这里是我们的临时安全区。”我走上前,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尽量放缓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已经暂时安全了。但按照安全条例,需要对你们进行详细的医疗检查和信息登记。请配合我们的军医。只要确认没有感染风险,我们会妥善安置你们。”
听到“解放军”三个字,那三个像军人的明显松了口气,眼神中的戒备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而那四个老百姓则更是如同听到了救星一般,其中一个中年女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林悦和沈雨彤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逐一为他们进行检查。测量体温、血压,检查瞳孔、皮肤有无破损或可疑皮疹、溃疡,仔细询问有无发热、咳嗽、头痛、被咬伤或抓伤史,并让每个人详细说明过去72小时内的行程和接触史。沈雨彤则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每个人的基本信息:姓名、年龄、原职业、最后已知的避难所等等。
检查过程沉默而压抑,只有林悦冷静的询问声和沈雨彤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我站在一旁,赵建军和李长海持枪守在门口,警惕不减。
随着检查的进行和信息的逐步登记,这七人的来历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个脸上带疤的高壮男人名叫郑功,原武警昆明市支队机动一中队三分队某班班长,三级警士长。年轻些的那个叫吴笛,机动一中队战士,上等兵。眼神锐利的那个叫雷豹,也是机动一中队的老兵,二级警士长。
另外四人:中年男人马建设,出租车司机;中年女人王淑娟,超市收银员;年轻男孩李小磊,高中生;年轻女孩张朵朵,理发店学徒。
“你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看着初步检查完毕、似乎都暂无异常(至少表面如此)的七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郑功深吸一口气,代表众人开口,他的声音沙哑略显疲惫,却带着一种军人汇报般的条理:“报告首长!我们是从同德广场地下避难所逃出来的……”
又是同德!
“……大概五天前,那里就彻底乱套了。里面的人突然发疯一样互相撕咬,当兵的……好多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中队负责d口通道守卫,最后……就剩下我们三个杀了出来,路上遇到了马师傅他们四个,他们是从另一个入口逃散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不敢停留,一直往东边人少的地方躲。吃的早就没了,水也快断了。今天早上……天刚亮没多久,我们躲在前面的‘欣都龙城’商场废墟里,突然听到同德那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还有非常密集的枪声!比以前听到的都要猛!像是……像是大部队在强攻!”
“我们当时又怕又好奇,就偷偷摸到附近一栋高楼上观察。”吴笛补充道,语气带着后怕和兴奋,“就看到……看到你们的车!那辆猛士和后面那辆改装车,还有车顶那挺重机枪!打得那些怪物根本靠不近!我们还看到有人从那个冒烟的通风井里爬出来,上了车,然后你们的车就冲出来了……”
雷豹接口道,眼神锐利:“我们看清了你们车的方向,就想着……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必须是正规军才有这火力!我们就沿着你们车压出来的印子,一路躲躲藏藏,跟过来了……没想到,真……真找到了……”他的声音到最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原来如此!是同德激烈的战斗声响和清晰的车辙印,将他们引到了这里。这也印证了之前刘航的担忧——大规模行动确实容易暴露位置。
这时,林悦和沈雨彤完成了初步检查。林悦脱下手套,走到我身边,低声说:“表面检查暂无发现明显感染体征。但需要隔离观察至少24小时,密切监测体温和生命体征。尤其是……他们来自同德,那个地方太诡异了。”
我点了点头,心情复杂。七张嘴,其中三个是经历过血火、具备战斗力的武警战士,无疑是巨大的助力。但另外四个平民,意味着更大的后勤压力和防护责任。而且,他们来自同德,那个刚刚被我们捅了一刀、充满未知的地方……
“赵班长。”
“到!”
“把他们带到隔壁单元二楼空置的房间里,单独隔离安置。派人二十四小时看守,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水,林医生,麻烦你和沈雨彤定时巡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明白!”\/“好的。”两人应道。
安置好这七名突如其来的幸存者,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这片废墟镀上了一层残酷的金红色。
我重新回到侧门哨塔上,接替了依旧在那里警戒的战士,让他回去休息。林悦处理完医疗垃圾,也默不作声地再次爬了上来,拿起观察镜,继续履行她的哨兵职责。
哨塔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看着远处逐渐被暮色吞噬的城市轮廓,我的心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幸存者……而且是有组织的、具备一定战斗技能的幸存者团体……找到了我们。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吗?
林悦之前的话如同警钟,再次在我脑海中敲响——“别只当‘战士’,也当‘守护者’。”“工作队”,“生产队”……
力量的秘密深藏于我一人之心。系统的存在,召唤战士的能力,是我最大的底牌,也是绝对不能暴露的禁忌。我可以凭借它快速拉起一支忠诚善战的队伍,就像刚刚归建的二排。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呢?如何解释这些“凭空出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却身份不明的战士?赵建军他们可以用“失散归建”勉强解释,但以后呢?规模扩大之后呢?林悦的怀疑只是被暂时压了下去,并未消失。新来的郑功他们,作为武警,观察力同样敏锐,他们会如何看待这支“成分复杂”的解放军部队?
幸存者的投靠,意味着责任,也意味着风险。人多了,目标就大,消耗就多,内部管理的复杂度更是呈指数级上升。我们现有的物资储备能支撑多久?这个小区的防御能保护多少人?如何分配有限的资源?如何确保新加入者的忠诚和可靠?如何在战斗中有效指挥和协调不同来源、不同背景的人员?
仅仅依靠战斗和铁血纪律,或许能打造出一把锋利的剑,但要守护好一个逐渐成长的“家园”,让它能在末日废土上真正扎根存活下去,需要的远不止这些。
我需要制度,需要分工,需要建立起超越个人威信的管理体系。需要让每个人,无论是召唤而来的战士,还是像刘航沈雨彤这样的学生,或是新加入的武警和平民,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自己的价值,形成合力,而不是简单的依附和消耗。
粮食、水源、药品、弹药、燃料……生存的链条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断。
医疗、警戒、训练、生产(哪怕是最基础的)、卫生防疫……千头万绪。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安全。外部威胁依旧强大,同德只是其中一个据点,北部汽车站是尸山血海,大学城迷雾重重,更远处呢?内部的秘密也必须守住。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上,比我至今经历的所有事还要沉重。这不再是单纯带领一个小队求生、战斗的问题了。命运的齿轮,似乎因为同德这一战,因为这几名幸存者的到来,开始加速转向一个更复杂、更艰难,但也或许……更有希望的方向。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夜晚凉意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望远镜。
路,还很长。而我能依靠的,除了脑海中那神秘的系统,或许,还需要真正理解并践行那三个沉甸甸的词——不仅是战斗队,更是工作队、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