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云中揭龙隐·皇子诉衷肠(2/2)
如同惊雷在赵佳脑中炸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碎裂,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凉!
“你……你……!”他指着刘胜男,喉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刘胜男欣赏着他这副惊骇欲绝的模样,脸上那抹揶揄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想不明白?我是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魔力。
赵佳几乎是本能地、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摇头否认:“不!我……”
“呵呵,”刘胜男轻笑一声,打断了他徒劳的辩解,“不必再否认了。这其实……很简单啊。”她微微仰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回到初遇之时,“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赵嚞时,当时你自己的反应吗?”
赵佳眉头紧紧锁死,努力回忆着当时混乱的场景,指尖下意识地抚上了脸上那层薄纱。
“难道……就凭我戴上面纱这一个动作,你就能推断出这么多?我不信!”他强自镇定,试图找出其中的破绽,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吗?”刘胜男唇角弯起一个自信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那你可要……竖起耳朵听仔细了。”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穿透呼啸的风声:
“其一,你我初遇之时,你面对我的质疑、身份被揭,始终沉稳自若,波澜不惊。这份定力,远超常人。唯独在我点破你男儿身时,你眼中才第一次掠过真实的惊讶。这惊讶,非因身份暴露,而是惊于我竟能看穿。”
“其二,赵嚞现身之际,你眼神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浓得化不开的惊愕!虽然你掩饰得极快,但却瞒不过我。那绝非见到陌生强者的反应,而是……认出了故人!而且是极其熟悉、绝不该在此地出现的故人!”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处破绽!”刘胜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你近乎是……仓皇失措地背过身去,急急将面纱覆于脸上!这一连串的动作,慌乱、刻意,欲盖弥彰!它所指向的唯一可能,便是——你认得他!并且,你也极度害怕被他当场认出!”
“为什么害怕?”刘胜男逼近一步,目光如电,直刺赵佳心底,“因为……我朝铁律!皇子龙孙,若无陛下明旨或宗人府谕令,擅自离开皇城,便是大罪!轻则圈禁,重则……废黜!你说,我猜得对是不对?皇子……赵佳殿下!”
最后一声“殿下”,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佳的心口!
刘胜男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那抹掌控全局的笑意愈发明显:“那么,你究竟是排行第几呢?二皇子赵嚞年六十有三,你六十有一……排在他之后……是三?四?还是五?”她的问题如同连珠箭,将赵佳逼到了悬崖边缘。
面对刘胜男这抽丝剥茧、丝丝入扣的分析,赵佳早已是目瞪口呆,浑身僵硬。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与震撼。
良久,他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无奈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错……全都被你……一字不差地说中了。我……正是当朝三皇子,赵佳。”他承认了,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颓然,也有一丝隐秘的解脱。
刘胜男展颜一笑,那笑容在云巅霞光的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其实,是皇子也好,是贩夫走卒也罢,对我而言,并无太大分别。”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光芒,那目光甚至带着点研究的意味,上下打量着赵佳,“我真正最好奇的……是你这副模样。明明根骨是男儿身,却生得这般……倾国倾城?更离奇的是……”她的视线微妙地扫过赵佳胸前,“你竟……真有几分曲线?这……莫非是天生命格特殊?还是修炼了什么奇诡功法?”她用了更符合此界认知的词汇替代了“雌激素”。
“嗯?命格特殊?奇诡功法?”赵佳被她这跳跃的问题问得一愣,眼中满是茫然,显然对这些词汇背后的深层含义不甚了了。
“这个不重要。”刘胜男摆摆手,追问道,“你是从何时起……长成这般模样的?”
赵佳的神情黯淡下来,眼中掠过一丝深藏的痛楚与追忆。他沉默片刻,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这个嘛……大约是……打记事起便是如此吧。”他缓缓开口,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听我母后说,我自呱呱坠地,便比寻常婴孩孱弱许多,哭声都细若游丝。药石不断,汤水难进,这般情形一直缠绵到……五六岁时,才略略有了些起色。”
“然而,即使如此,”赵佳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这先天不足、体虚畏寒的根子,却如同附骨之疽,一直缠绕着我,未曾真正离去。至于这容貌……大约也是从五六岁后,开始……渐渐变得不同了。”
“年岁渐长,其他的皇兄皇弟,个个筋骨强健,个头猛蹿,英姿勃发。唯有我……”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令人心碎的脆弱,“依旧瘦骨嶙峋,单薄得像风中芦苇,宫人们私下里都唤我‘病秧子’、‘小鸡崽’……”
“待到十三四岁,皇兄们已是个个挺拔如松,龙行虎步。而我……”赵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自厌,“身高竟不足五尺(约一米五),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模样。更令人难堪的是……这张脸……”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面颊,指尖冰凉,“它长得……越发怪异了。非男非女,不伦不类,连我自己揽镜自照,都觉得……面目可憎!”
“于是,我戴上了这层面纱。”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逃避,“母后心疼我,亦以此为因由,恳请父皇在皇城远郊,寻了一处风景清幽却人迹罕至之地,为我建了一座府邸,名为‘静养’。这一‘静养’,便是数年。直到……我年满十八岁生辰那日,母后才将我接回那金碧辉煌却让我倍感压抑的牢笼。”
“之后……”赵佳的眼神变得复杂,有痛苦,也有一种奇异的解脱,“便是皇室子弟必经的‘锻体洗髓’。以无数珍稀宝药熬炼成液,伐毛洗髓,重塑筋骨。那次洗髓……如同在烈火油锅中煎熬,痛不欲生……却也……脱胎换骨!我纠缠了十八年的体虚痼疾,竟在那次之后……奇迹般地根除了!”
他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愤:“可是!我这副皮囊……却也在那霸道的药力冲刷之下……彻底长‘歪’了!”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变成了如今这般……男身女相、不阴不阳的模样!更可悲的是,在所有人眼中,在皇室的档案里,我赵佳,永远还是那个风吹就倒、需要‘静养’的废物皇子!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他猛地转头,看向刘胜男,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与一丝卑微的祈求:“所以……恳请姑娘……务必……为我保守这个秘密!”这最后一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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