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地窟迷影(2/2)

刘胜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点了点头:“行吧,出去。去主殿看看。”

“是。”三长老躬身应道,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引着众人离开了这充斥着书卷与陈旧气息的藏经阁。

当他们再次走出石屋,回到广场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零星点缀着几颗寒星,广场四周石屋的窗口透出点点昏黄摇曳的灯火,如同荒野中飘忽的鬼火,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阴森与不安。

刘胜男走到广场中央,清冷而稚嫩的声音在夜风的裹挟下,清晰地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钻入每一个惊魂未定的火刹宗门人耳中:“所有人,即刻返回各自居所!紧闭房门!明日天亮之前,胆敢踏出房门半步者——”

她刻意顿了顿,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弥漫开来,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

“死!”

广场上的火刹宗众人如同听到了最悦耳的仙音,紧绷欲断的神经骤然松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们几乎虚脱。他们纷纷朝着刘胜男所在的方向,不顾地上的冰冷与尘土,拼命地磕头如捣蒜,杂乱的声音汇聚成一片感恩戴德的浪潮:“谢神女大人开恩!谢神女大人不杀之恩!”随即,他们如同潮水般退去,争先恐后地涌入广场两侧的石屋之中,厚重的关门声此起彼伏,唯恐慢了一步便会横死当场。

看着瞬间变得空荡死寂、只剩下风声呜咽的广场,刘胜男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她对垂手侍立的三长老道:“带路,去主殿。”

“神女大人请随小人来。”三长老不敢有丝毫怠慢,微微躬身,引着众人走向广场正前方那座最为宏伟、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散发着沉重压迫感的黑石大殿。

殿内空旷而幽深,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几盏镶嵌在巨大石柱上的长明灯,散发着昏黄而摇曳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让大殿其他地方显得更加深邃莫测。巨大的石柱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潜藏在暗处的鬼魅。

众人径直走到大殿最深处,那象征着宗主至高权威的巨大黑石宝座前。

宝座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黑曜石雕琢而成,造型粗犷狰狞,椅背高耸,扶手处雕刻着张牙舞爪的火焰异兽,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人。

三长老上前一步,伸手在宝座右侧扶手一处不起眼的、与整体浮雕融为一体的火焰纹路上某点,灌注一丝微弱的灵力,然后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处火焰浮雕竟如同一个精巧的盖子般,被他完整地取了下来,露出下方一个隐蔽的、结构复杂的锁孔。

“神女大人,”三长老指着那幽深的锁孔,语气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献宝般的讨好,“这便是开启宗主密室的唯一锁孔,除了代代相传的‘黑炎钥’,绝无他法可开。”

刘胜男扫了一眼那锁孔,语气平淡无波:“做得不错,下去吧。”

三长老如释重负,深深一揖,几乎将身体折成直角:“小人告退,神女大人若有任何吩咐,随时召唤。”随即,他迈着略显虚浮的脚步,快速退出了这阴森压抑的大殿,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待三长老离去,刘胜男脚尖在光滑的黑石地面上轻轻一点,小小的身体便如一片羽毛般轻盈跃起,稳稳地落在那宽大、冰冷、足够容纳五六人并坐的黑石宝座之上。她随意地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语气轻松:“小弟,小妹,别站着了,坐吧,歇会儿。”

柳枝和张鸣依言,分别在宝座两侧冰凉的石阶上坐下,姿态依旧保持着警惕。

而子衿则莲步轻移,走上前来,伸出双臂,一把将刘胜男从宝座上抱起,然后自己优雅地侧身,坐进那宽大的宝座中央,再将刘胜男轻轻放在自己并拢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玉腿之上。刘胜男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像只找到了温暖窝巢的慵懒小猫,毫不客气地向后一靠,完全陷进子衿柔软温暖的怀抱里,小脑袋还下意识地在子衿高耸饱满的胸脯上依赖地蹭了蹭,寻了个最舒适的位置枕好,发出满足的细微叹息。

柳枝和张鸣隔着面纱交换了一个无奈又习以为常的眼神,对于自家大姐这在外人面前威严冷酷、在自家“灵宠”怀里就原形毕露的做派,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刘胜男惬意地眯起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先歇会儿,喘口气,待会儿再下去探探那劳什子密室。”

柳枝闻言,面纱下的秀眉微蹙,流露出担忧:“可是大姐,那唯一的钥匙,不是已经被您的本命紫电……熔毁了吗?”她回想起白天炎雷化为焦炭时,腰间那抹一闪而逝的金属流光。

张鸣也接口道,声音沉稳却带着分析:“是啊大姐。而且我们连那密室入口具体在宝座下的哪个位置,内部结构如何,都一无所知。就算知道入口,想必那密室既是历代宗主藏匿最重要秘密之所,其入口及内部防御定然坚固异常,若强行破开,恐怕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比如自毁机关……”

刘胜男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一丝孩童式的狡黠与成竹在胸的从容:“年轻人,要沉得住气嘛。慌什么?”她顿了顿,伸出那只白嫩小巧的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

只见一枚造型奇特、非金非玉、通体呈现暗沉黑色、表面流淌着细微能量波纹的钥匙,如同变戏法般,凭空出现在她指尖。她灵活地转动着这枚钥匙,继续道,“再说了,”她小脸上露出一丝顽皮,“谁告诉你们,我没有钥匙的?”

她的话音再次停顿,小脸上那丝顽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思索神色,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望向大殿穹顶的黑暗,“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

就在刘胜男等人所在的黑石大殿正下方,更深、更幽暗的地底。

一间同样由黑石砌成、却更加压抑隐秘的密室内,一个身穿暗红袍服、身形佝偻瘦小如猴的老者,正一脸煞白如纸的,将一只干枯如同老树皮的耳朵死死贴在一面冰冷刺骨的石壁上。

石壁上方,一个手腕粗细、垂直向上、看似天然形成的通风孔洞,此刻正如同一个天然的传声筒,将上方大殿中几人的对话声,清晰地传导下来!

当刘胜男那清脆而带着笃定意味的“钥匙在我这”几个字,毫无阻碍地钻入耳中时,老者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猛地将头从石壁上弹开!

“钥匙……她真的有钥匙?!这怎么可能?!那是黑炎玄石所铸,与老夫心神相连,明明已感应到其被毁!”老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冰冷的汗珠,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理解的慌乱,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石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下来!绝不能让她发现这里的秘密!”老者心中发出无声的狂吼,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鼠,猛地冲向密室中央那张唯一的石桌,手忙脚乱地开始动作。他粗暴地扯开身上那件象征着身份与权力的暗红宗袍,仿佛那是一件沾满剧毒的衣物,胡乱地揉成一团,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

接着,他飞快地扑到桌案下方,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颤抖着手摸索出一件灰扑扑、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汗臭的破旧囚服。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这件肮脏的囚服套在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保养得宜的皮肤,带来一阵阵不适。

做完这些,他依旧不敢停歇,又连滚爬爬地冲到密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木柜前,用颤抖的手从里面摸索出一把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断裂的铁钥匙。然后,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密室另一侧,一扇低矮、狭窄、与墙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极不起眼的石门前。

他用那把锈钥匙费力地插进锁孔,扭动了半天,才听到“咔哒”一声涩响。他用力推开石门,一股更加浓重的腐朽和阴湿气息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反手用尽全身力气,“哐当”一声巨响,将石门死死关上、落锁!

这竟是一间狭小、阴暗、没有任何光线、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囚室!

囚室里的老者丝毫不敢停歇。他一把扯掉头上束发的带子,任由那稀疏花白的头发如同乱草般披散下来,遮住他大半张脸。接着,他猛地扑到冰冷肮脏、铺满霉变干草和厚重尘土的地面上,双手狠狠地抓起两大把混合着腐烂草屑和不知名污垢的泥土,胡乱地、用力地抹在自己脸上、脖子上、甚至头发上!

还不够!他觉得这还不够逼真!

他索性整个人躺倒在地,在这污秽不堪、散发着恶臭的地面上,如同濒死的蠕虫般,拼命地翻滚、摩擦,用尽力气将自己全身都沾满污渍、草屑和灰尘。直到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囚服上污秽不堪,浑身散发着令人掩鼻的狼狈恶臭气息,他才挣扎着,爬到囚室最阴暗、最潮湿的角落里,如同受惊的野兽般,蜷缩着身体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进沾满污垢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恐不安、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狡黠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石门,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降临。

……

黑石大殿,巨兽宝座之上。

听完刘胜男的话,柳枝按捺不住好奇,追问道:“大姐,你在想什么事啊?这么入神。”

刘胜男从子衿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微微直起身,小脸上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凝重,她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使得话语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更显神秘:“说真的,小弟,小妹,还有子衿,白天在广场上审问炎雷和那群长老的时候,我总觉得……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们。”她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漆黑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似乎在努力捕捉和回忆那稍纵即逝的、令人不适的感觉,“那感觉,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张鸣反应极快,立刻领会了刘胜男的暗示,声音低沉而肯定:“大姐,你是怀疑……火刹宗那位传说中五十年前就已经坐化的老宗主,其实根本就没死,一直隐藏在暗处?”

刘胜男肯定地点了点小脑袋,语气笃定:“嗯!我一直有这个怀疑。青衣宗的尧宗主之前提供的零星线索也指向这个可能。而且,那种被窥探的感觉,非常清晰,是从我们踏入火刹宗、展现出一定实力后才开始出现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锐利和确定的光芒,“而最奇怪的是,就在刚才,我们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令人讨厌的被窥视感,突然消失了!就像是……暗中那只眼睛,突然闭上了,或者转移了注意力。”

柳枝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脊梁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大姐,你别吓我啊!难道这鬼地方……真……真的闹鬼了不成?还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紧张地环视着空旷阴森、光影摇曳的大殿,只觉得那些晃动的阴影里,仿佛潜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暗中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夜风吹过殿外广场,发出的呜咽声,此刻听来也如同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