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青衣三行·第二百八十八篇|我的七月,是在告别(2/2)
不必哀叹脚印被风沙掩埋。你看那树:
- 根系里盘桓着九十九次春泥的遗嘱,
- 枝头上正排练着第一百次振翅的序曲。
正如青衣三行所悟:“瓦解的光渗透冬末分裂的脸谱”——消融处,自有新生在裂缝中淬炼容颜。
【诗生活】
七月的午后,阳光像一条被拉长的橡皮筋,弹得人心里发酸。树梢上,两只刚学会唱歌的小蝉正练声,声音脆生生的,像第一次拆开的汽水。它们不知道,就在它们脚下的泥土里,还留着九十九个脚印——那是去年秋天我们踩出的节奏,如今被雨水泡软,被时间晒干,只剩一层薄薄的影子。我站在远处听它们唱,忽然明白:蝉声是新的,脚印是旧的,而我的七月,就是在这一新一旧之间,学会了轻轻说再见。
【遇见三行诗】
这首三行诗像一枚时光琥珀,将夏日的离别凝成一声轻叹。且让我们轻轻拂去枝叶的微尘,细读树荫下的故事:
蝉鸣初响,夏日的序章
“两只初学鸣叫的蝉”笨拙地振动薄翼,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带着新生的莽撞闯入盛夏。它们不知自己掀起的声浪里,藏着一个季节的密码——那是七月独有的告别钟声,敲响在暑气蒸腾的午后。
九十九个脚印,消失的地图
树荫下曾有脚印叠成的小径:
九十九步是未满百次的徘徊,是差一步就圆满的遗憾;
或许是恋人反复丈量思念的轨迹,或许是孩童绕着树干数圈的游戏,又或是某个孤独者与自己的对谈。而今青草漫过,只余泥土封存未说完的私语。
最温柔的残酷:遗忘的必然
“或许不知道”——蝉鸣声落进空白里。新生的蝉不曾知晓:
去年此处的蝉蜕还卡在树缝中,像被时光丢弃的衣裳;
树根曾吸吮过泪水或欢笑的回响;
九十九次驻足,终被风揉碎成零。生命的更迭如此寂静,唯有土地记得所有路过的重量。
七月:一场盛大的无声告别
诗人将“我的七月”命名为告别:
夏蝉不知疲倦地歌咏,恰似我们用喧哗掩盖离愁;
树下空荡的坐标,原是记忆的考古层——有人在此埋葬春天未寄的信笺,有人遗落年少时最亮的贝壳。九十九,是永远留白的页码,等风翻过。
你我皆在蝉与脚印之间
读诗的这一刻,我们何尝不是那初鸣的蝉?正路过他人的往事废墟,踩出新的足迹。而某天,我们的九十九步也会被暮色吞没,化作另一只蝉翼下的尘埃。但请相信:所有消失的,都成了年轮。
后记:此诗如一枚叶脉书签——夹进七月的末页,便听见整个夏天的潮声退远。若你也有未满百步的故事,不妨抬头看看枝头:新蝉正替你,把未完的歌唱给天空听。
【我们还有诗】
夏午两点,香樟树开始批改阳光作业。两只新蝉抱着嫩枝练发声:“知——”尾音劈了叉,“了——”起调太高像摔碎的玻璃汽水瓶。它们不知道,树荫投下的圆斑里,曾晾晒过九十九次徘徊的鞋底。
穿蓝校服的男孩在此处量过身高。指甲划在树皮上的刻痕里,“要上清华”的“华”字还洇着青苔,而穿碎花裙的姑娘数过九十八片落叶,最后一片卡在《五年高考》第203页,至今夹成褪色的书签。
风突然翻开泥土的练习册。树根处显影出交叠的脚印——球鞋碾碎槐花的暴怒,布鞋跟旋转离别的圆舞,还有双凉鞋遗落的细带,早被蚂蚁当成银河架桥。
蝉试唱副歌时抖落露水。水珠坠向第百个脚印的虚位,砸出微型环状山——多像那年没送出的银指环,在时光里氧化成深色句点。
(教导主任的哨声刺穿绿荫。新高三生抱着教材跑过树下,扬起的衣摆惊飞新蝉。树影里未蒸发的九十九个脚印,突然轻轻翻了个身,把地皮之下盘结的根,认作离校存根的第百道印章)
告别物候学
初蝉是懵懂的留级生:不知树荫档案馆存着多少未注销的青春借书证
脚印即年轮:九十九步踟蹰是地表年轮,树根才是真正的记忆硬盘
百位空缺:最后一步留给未来返场的自己,所有离别都预购了重逢站票
当你在异乡夜听见相似蝉鸣——请把耳朵贴向电话亭玻璃:那九十九次足音正在光纤里接力奔跑,而第一百声脚步,永远是你此刻向着光生长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