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发现目标(1/2)
时值正午,勐巴拉纳西州郊外的山林仿佛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蒸笼。炽烈的阳光勉力穿透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古老树冠,只在铺满了厚厚腐殖质、潮湿而松软的地面上,投下无数斑驳陆离、摇曳不定的光斑。空气湿热得能拧出水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腐烂树叶的酸味,以及某种不知名野花散发出的、甜腻得令人头晕的香气,形成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滞的氛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口粘稠的温水,带着山林特有的、原始而略带危险的气息。
异常环境调查组郊外租第一小组的五名成员,就在这片仿佛与世隔绝的绿色迷宫中艰难跋涉。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统一的深灰色制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疲惫不堪的躯体轮廓。裤腿上沾满了泥点,鞋底更是糊了厚厚一层黏土,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王洋,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面容被常年的风吹日晒刻下了粗糙的痕迹,眉宇间积郁着生活压力带来的烦躁。他挥舞着手中已经有些卷刃的砍刀,奋力劈开一丛纠缠不清的荆棘,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声音因为疲惫和不满而显得有些沙哑:“我说头儿,这活儿真是干得没劲透了!您瞅瞅那工资条,数字跟蜗牛爬似的,一动不动,说不定哪天还得往下掉!可您再看看这物价,好家伙,坐火箭都没它蹿得快!菜市场里的青菜都快赶上肉价了!”
他喘了口粗气,狠狠一脚踢开挡路的半截枯木,继续倒着苦水,语言粗粝却生动地描绘着他的窘境:“工作量呢?他娘的比山上的野草长得还快!以前还能准点下班,回家喝口热乎汤,现在倒好,天天泡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搞什么‘异常环境调查’?查个屁!我媳妇现在晚上见我回去,都懒得问我吃没吃饭了,直接摸着黑灯瞎火的我那一身泥,就开玩笑说,‘哟,咱们家的植树模范又满载而归啦?今天种了几亩林子啊?’天天这么折腾,一身臭泥,都快成山顶洞人了!我说上头那些老爷们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闲出屁来了?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等着我们去抓?我看就是撑的!没事找事!”
组长李铁军走在队伍稍前的位置,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微胖,肚子已经有些发福的迹象,脸上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随时在提防着什么。他听到王洋愈发响亮的抱怨,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茂密的丛林,眉头习惯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混杂着无奈、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压低声音,带着告诫的口吻说:“王洋!小声点!隔林有耳……少说两句牢骚话,死不了人!仔细点搜查,总没坏处。你……你没听说西城那边工地出的那档子邪乎事吗?那个夜班守材料的工人……死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听发现的人说,肚子被整个剖开,肠子流了一地,最吓人的是……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干瘪得像个破麻袋!” 说到“开肠破肚”、“吸干了血”这几个字时,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脸色也明显白了几分,拿着强光手电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仿佛那血腥恐怖的场景就在眼前浮现,需要紧紧抓住点什么才能稳住心神。
“西城?!西城关我们东城屁事!” 王洋一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脸上因为激动、炎热和长期积压的不满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我们是东城分局的人!编制、关系都在东城!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把我们调来西城这鬼地方搞什么联合搜查?把我们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万能砖啊?哪儿需要往哪儿搬?我老婆孩子现在还在东城那个破避难所里跟人挤大通铺呢!家里冰锅冷灶,老子现在吃饭,不是去食堂对付那几口跟猪食差不多的玩意儿,就是回家自己下把挂面,连滴香油都懒得放!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他用力挥舞着手臂,动作幅度极大,充分宣泄着内心的委屈和愤懑。
旁边一个瘦高个、眼神灵活中带着几分油滑的组员李岩接过话头,他嘴角撇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要我说,王哥,根子就在上面!就那个章临渊,章大局座!你们真以为他是什么得道高人、降妖天师?我看呐,纯粹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跑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假把式!嘴皮子利索,会溜须拍马,懂得怎么把上级领导忽悠瘸了,这才爬到了局长的位置!哼,特事局?名字听着挺唬人,什么‘异常环境调查局’,我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空架子,养闲人的地方,白白浪费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 他说话时,眉毛挑得老高,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轻蔑神态,还特意加重了“神棍”二字,继续发挥道:“人家国外电影里有个神盾局,牛逼哄哄。咱们这特事局啊,我看改个名算了,就叫‘神棍局’,贴切!形象!”
另一个看起来更老实沉稳些的组员马俊,扶了扶因为汗水不断滑落的眼镜,犹豫了一下,还是插话道:“李岩,话……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倒是听一些老同事私下议论过……这个章临渊局长,好像确实参与办过不少挺棘手的案子,有些案子听起来都邪乎。就上次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中学案子,教导主任金枝和后勤主任纪彪,那俩蛀虫,关系网多复杂啊,最后能那么利索地进去啃窝头,听说背后就是一个叫章临渊的出了大力气,用了些……非常规手段,才撬开了铁板。还有更早那个动物园园长帊贾的行贿、违规引进外来物种案,卷宗里好像也提到过一个叫章临渊的顾问参与了。你们说……这两个章临渊,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探寻和一丝不确定的好奇,显然对这些内部传闻有所留意,但也不敢完全肯定。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轻组员叶开,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带着新人的拘谨和茫然。
李铁军听着队员们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议论,心里七上八下,后背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作为组长,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也明白任务就是任务。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语气打断了几人的对话:“行了行了!都给我打住!越说越没边了!上面自然有上面的考量和大局观,不是我们这些小兵能瞎揣测的。我们啊,就是螺丝钉,让往哪儿拧就往哪儿拧。不管局长是谁,他有多大本事,或者是不是……那个,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眼前这片林子给我一寸一寸地搜仔细了,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这才是本分!到时候真交不了差,挨批评、写检查、扣奖金,倒霉的还不是咱们哥几个自己?” 他的话语朴实,带着一种基层小干部特有的务实、认命和一丝息事宁人的态度,同时也试图将队伍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枯燥而艰巨的任务本身上。
就在李铁军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阵极其突兀、猛烈且带着强烈硫磺与焦糊腥气的怪风,毫无征兆地从林深处席卷而来!这风热得烫人,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周围的树叶不是摇曳,而是发出哗啦啦急促而狂乱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林间同时奔跑、嘶吼。
“什……什么东西?!” 李铁军反应最快,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了,他强行压下的恐惧瞬间冲破伪装,猛地转头向队伍后方望去,声音都变了调。
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停下脚步,惊恐地四处张望,手中的工具几乎握不住。
只见一个巨大的、颜色深邃近乎墨黑、边缘仿佛在不断蠕动变化的影子,以一种完全超越常理、近乎瞬移的速度,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后大约十几米外一片格外茂密的阴暗树丛间一掠而过!那黑影的形态极其模糊扭曲,只能勉强看出一个类人的、但异常高大魁梧的轮廓,动作迅捷得如同鬼魅,几乎是贴着地面“飘”或者“滑”过去的,带起的风声短促、尖锐,像指甲刮过玻璃,留下一道淡淡的、带着浓烈硫磺和焦糊尸体气味的灼热轨迹,久久不散。
“妈呀!鬼啊!” 王洋吓得怪叫一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往回退,脚下被盘根错节的树根一绊,踉跄着差点摔倒。李岩和马俊也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呼吸急促得如同风箱,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身体本能地就要朝着来路疯狂逃跑。连年轻的叶开也吓得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
“站住!都不准跑!谁跑我处分谁!” 李铁军虽然自己也吓得心胆俱裂,心跳如擂鼓,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后背更是湿透,但他还是强忍着几乎要瘫软的冲动,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拽住了离他最近的、正要转身逃跑的王洋的胳膊,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嘶哑变形,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坚决,“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还有点纪律性吗?!我们穿着这身制服,拿着政府发的工资,那是千千万万老百姓纳的税钱!平时抱怨归抱怨,发牢骚没问题,但现在!现在可能真碰到事儿了,老百姓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我们穿着这身皮,就能当缩头乌龟?就能遇到点不明不白的危险就撒丫子跑路?对得起这身衣服吗?对得起给我们发工资、信任我们的纳税人吗?!”
他环视着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组员们,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虽然也有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职责和使命感激发出来的、近乎悲壮的勇气和决绝。他的话语像沉重的锤子,一下下敲在几人心上,尤其是“纳税人”三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王洋几人内心最朴素的职业底线,让他们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想要逃跑的脚步像瞬间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得再也无法抬起。
看到组员们被镇住,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李铁军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深吸一口那带着焦糊味的灼热空气,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走向刚才那恐怖黑影掠过的地方。他蹲下身,强忍着内心的悸动,仔细查看地面。
只见那片半人高的茂密草丛中,明显有一片区域被某种沉重、灼热的东西压倒、踩踏过,形成了一道清晰的、不规则的轨迹。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那些被踩断的草杆,断口处并非寻常的新鲜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色,边缘卷曲、碳化,甚至还有一些细密的气泡,像是被极高温度瞬间熔断,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硫磺混合腐臭的味道,似乎正是从这些焦黑的断口处散发出来的。周围的空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灼热感更加明显,林间的光线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骤然暗淡了许多,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森、恐怖氛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被李铁军一番夹杂着恐惧却又义正辞严的怒吼说得面红耳赤,王洋、李岩和马俊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羞愧和一丝被逼出来的、属于男人的血性。年轻的叶开也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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