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现场（2/2）
这时，一个身影利落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弯腰钻过警戒线，走了进来。她是法医鉴定科主任，明姝。她中等身高，体型微胖，但行动间却透着一股与身材不符的灵活与利落。穿着一身略显宽大但非常整洁的藏蓝色警用勘查服，戴着口罩、发帽和透明的护目镜，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冷静、专注，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仿佛眼前这血腥的修罗场，只是一个需要她运用专业知识去解析的复杂现场。她梳着利落的短发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被严谨地别在耳后。她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助手，提着沉重的勘查箱。
明姝没有说话，只是对李波和安庆康微微颔首示意，目光便迅速投向了工棚内的尸体。她蹲下身，打开勘查箱，动作娴熟地戴上双层橡胶手套，拿起尺子和相机，开始对第一具靠近门口的尸体进行初步检验。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检查着伤口的形状、深度、边缘特征，测量着尺寸，不时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提取伤口周围可能残留的微量异物、毛发或者不同于血液的体液。她的动作稳定、精准，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只有偶尔在观察到某些特别异常或残忍的伤口时，那隐藏在镜片后的眉头才会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显示出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李波和安庆康则走向被两名年轻警员搀扶着的、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眼神涣散的老潘。一名警员给老潘递上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老师傅，别害怕，我们是警察。放松，慢慢说。”安庆康上前一步，语气刻意放得温和而沉稳，试图安抚老人几乎崩溃的情绪，“我们是州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姓安，这位是我们李队长。昨天晚上，大概是十点以后，你在门卫室，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老潘哆哆嗦嗦地接过水瓶，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不少。他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但声音依旧带着剧烈的颤抖：“李……李队长，安队长……我……我们这工地两个门卫。宿舍区一个，主要是看着晚上有没有工人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这些女人尽会惹事骗钱；工地正门一个，主要看着工地里的料别被偷。工地还有个后门，工人们干完活一整天了有时候累了想偷懒就从后门走，近。我……我负责的是宿舍区那个门卫，离这工棚有点远……我昨晚睡得早，雨那么大，雷那么响……迷迷瞪瞪的，好像是听到……听到一号工棚那边……有大呼小叫的声音……挺乱的……可、可我以为他们又在喝酒闹腾……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喝开心了就吵吵嚷嚷的……我、我就没、没当回事……翻个身又睡了……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啊！我要是知道……我……”他脸上写满了极致的后怕、惊惶和深深的懊悔，浑浊的老眼里溢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他不敢再看工棚的方向，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另一边，刑警伍云和艾君正在二号工棚门口，对聚集在那里的、脸上写满恐惧和不安的工人们进行询问。伍云是一位扎着干练马尾、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女警，艾君则是一位看起来刚参加工作不久、略显青涩但十分认真的男警。
“大家不要紧张，我们是警察，来了解情况的。”伍云尽量用平和安抚的语气说道，“请回忆一下，昨天工地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晚上，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景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最后目光都集中在了舍长洪江身上。洪江，一个五十多岁、面相敦厚、皮肤黝黑的老工人，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
“警察同志，”洪江的声音有些沙哑，“昨天……昨天杨经理确实是请大家喝酒吃肉了。但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右眼皮直跳，就没让他们多喝，催着他们多吃肉，然后早早熄灯睡觉了，想着明天还要上工。”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神秘、后怕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压低了些声音说：“不瞒您二位说，我有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都用扑克牌摆一卦，看看一天的运势。昨天早上起来，我照例摆了一卦……”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比划着，“我先默念问题，然后洗牌，抽了三张。第一张掀开是黑桃a（代表隐藏的强大力量或突如其来的灾祸），第二张压在中间是方块k（象征被束缚的权威、财富，但也像棺材和被困住的东西），最后一张露底的是又是一张黑桃a（重复强调大凶和无法控制的变故）…… 这卦象，分明就是大凶！有血光之灾，有被困住的厉害东西要出来啊！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晚上，”洪江继续说道，脸上愧疚和庆幸交织，“我们睡得迷迷糊糊的，确实听到隔壁一号工棚……鬼哭狼嚎的……那声音，特别惨，特别瘱人……跟平常喝酒闹腾完全不一样！但我们……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喝多了，在发酒疯，耍癫呢！又怕他们闹得太凶，跑过来砸我们的门，吵得大家都没法睡……我……我还特意跳下床，把门栓插得死死的，觉得不保险，又找了把最沉的木头椅子，把门给死死地顶住了……”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我们二号工棚离工地后门近，早上上工都喜欢直接从后门出去，近便，所以……所以早上也没人往一号工棚这边来，就没注意到……早知道……早知道他们是……我说什么也得……哪怕喊一嗓子，或者打个电话……唉！现在说啥都晚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年轻的刑警子尧快步走到正在库房附近勘查的李波身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急促地低声嘀咕了几句，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显然是汇报了从洪江和其他工人那里汇总来的、关于昨天下午挖出诡异石像和铜角金棺的关键信息。
李波和安庆康听完，脸色骤变，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凛然。
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在子尧的指引下，踩着泥泞，大步流星地冲向那间墙壁破损、屋顶掀飞的废弃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