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庆功大会(1/2)
特事局食堂,今日格外“热情洋溢”。
一条鲜红得有些刺眼的横幅横贯大厅,上面用明黄色的宋体写着:“热烈祝贺‘打击电诈’坚战圆满成功!”。横幅一角有些松懈,微微下垂,仿佛也承受不住这“热烈”的重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气味——菌子火锅特有的山野鲜香、若有若无的朱砂硝石味、淡淡的檀香残余,还有一丝……来自某些成员身上尚未散尽的、属于异界生物的、难以名状的气息。
章临渊,本次庆功宴的主要“埋单人”兼“债务协商对象”,此刻正站在食堂门口,腿肚子很不争气地微微打颤。
他看着那口摆在食堂正中央、直径堪比小型圆桌的特制大铜锅。锅里,红汤白汤泾渭分明,但内容物却同样惊心动魄。见手青、牛肝菌、鸡枞、松茸……各式各样的菌子在浓汤中翻滚沉浮,色彩斑斓,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诱人又危险的气息。尤其是红汤那边,几片鲜艳的见手青随着滚汤起伏,那颜色,让他莫名想起了上次任务时,某个异界魔物流淌的血液。
“‘破阵成功’?我看是‘破财成功’还差不多……”章临渊心里哀嚎,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堪比职业假笑的弧度,“说好的简单庆功,吃点正常的鸡鸭鱼肉,怎么就成了菌子火锅盛宴?还是自带‘致幻’风险的那种!这帮大爷是真不怕吃完一起手拉手去看小人跳舞啊!”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那台已经有些发烫的、特制加固过的战术平板——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谈判的武器,也是即将被榨干的钱包延伸。平板屏幕上,一个名为“理赔初步估算”的excel表格正默默打开,后面一长串的零看得他眼角直抽。
“小章!杵门口当门神呢?快进来!就等你了!” 一个洪亮的嗓门穿透喧嚣,正是湘西赶尸一派的代表人物,林九爷。他老人家一身靛蓝土布褂子,手里那根陪伴多年的铜烟杆,正有节奏地敲打着身旁的空椅背,发出“当当”的脆响,像是在为即将开始的“讨债交响乐”敲响前奏。
章临渊硬着头皮走进去,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他身上,其中蕴含的“热情”,让他后背发凉。食堂老旧的吊灯,因为电压不稳而微微闪烁,油渍在灯罩上晕开模糊的光斑,映照着下方光怪陆离的场景:墙角的柱子上,还钉着几枚用来临时稳定空间的镇魂钉,上面凝结的冰碴子尚未完全融化;旋转的餐桌玻璃转盘上,他的战术平板和龙浒山张清微道长那柄剑鞘古朴的桃木剑几乎挨在一起,科技与玄学在此刻达成了诡异的和谐。另一边,五仙教(俗称五毒教)的蓝小婵、蓝小娟姐妹,正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红唇轻启,瓜子皮如同长了眼睛般,划出优雅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三米开外的垃圾桶,展现了惊人的暗器手法,只是用在了嗑瓜子上。
章临渊在自己的主位(也是今晚的“审判席”)坐下,干笑两声:“诸位前辈,同道,大家辛苦了!这次任务圆满成功,离不开各位的鼎力相助!局里特意备下薄宴……”
“少来这套虚的!”林九爷率先发难,铜烟杆“咚”一声重重敲在桌面上,震得锅里的菌汤都漾起了波纹,“章小子,老子辰州老宅那口蕴养了百年的朱砂井,为了镇压那波阴兵,直接见了底!井壁的朱砂结晶都刮下来用了!没十吨上好的辰州朱砂矿,别想打发老子!”
章临渊眼皮狂跳,战术平板“唰”地调出国际矿物交易市场的实时数据和国内管控条例,手指头因为激动(也可能是气的)戳得屏幕“啪啪”响:“九爷!亲爷爷!十吨?您当是腌酸菜呢?现在高品质的朱砂矿什么价您知道吗?而且开采配额卡得多死!最多三车皮!还是含杂质的那种!”
“三车皮?你打发叫花子呢!”林九爷吹胡子瞪眼,“老子那口井……”
“九爷,稍安勿躁。”旁边,龙浒山的张清微道长慢悠悠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见手青,在清汤里涮了涮,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那柄传承了七代的雷击木剑,引动天雷时不堪重负,剑身已然碳化,灵性大损。听说,武夷山深处,还有一棵受天地精华三千年的金丝楠木,沐浴雷火而不死,正合重铸法剑……”
“打住!道长您快打住!”章临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战术平板秒速切换到国家自然保护区法规和珍稀古树名木保护名录,屏幕上那棵挂着“特级保护”牌子的参天古木图片格外醒目,“那棵树!比我爷爷的爷爷岁数都大!动它?林业局、文物局、环保局能联合起来把咱们特事局大楼给拆了!您老行行好,我给您想办法弄点雷劈枣木行不?保证是正经天雷劈过的,年份至少十年以上!”
张道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那片涮好的见手青蘸了蘸料,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副“你自己体会”的表情。
章临渊刚应付完两尊大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理吴天亮就举着他那包裹得严严实实、据说是因为过度催动一阳指力而导致经脉灼伤、皮肤碳化,看起来真有点像本地特产腊肠的右手,晃到了他面前。
“小章,你看看我这手,”吴天亮一脸悲愤,“祖传的一阳指,差点就废了!这以后还怎么娶媳妇?怎么传承绝学?”
章临渊心头一紧,连忙在平板上调出《特事局外聘人员工伤认定及赔偿标准实施细则(试行版)》,语速飞快:“赔!必须赔!吴兄你放心!根据规定,您这情况,我们初步可以认定为二级伤残!每月有特殊津贴六千八,一次性伤残补助金……”
“憨包!(傻子)”吴天亮一激动,家乡方言都蹦出来了,用那根“腊肠手指”差点戳到章临渊鼻子上,“哪个要你的钱喽!钱能买到我段氏的传承不断绝吗?老子要的是苍山玉髓!用苍山雪线之上的玉髓温养经脉,才能恢复如初!钱?钱有个屁用!”
章临渊嘴角抽搐,心里吐槽:“钱有个屁用?你们一个个索赔的东西哪个不是用屁用钱堆出来的?!”但他嘴上只能安抚:“苍山玉髓……我记下了,记下了,一定尽力寻找……”
这边还没安抚完,那边的林九爷似乎觉得刚才的筹码不够,突然“唰”地一下掀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古铜色的后背,上面贴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膏药,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瞅瞅!章小子你给老子好好瞅瞅!”林九爷指着自己后背几处明显的、散发着阴寒之气的青紫色淤痕,“这是操控铜尸时被反噬的!差点没把老子这把老骨头给拆了!没二十坛五十年的陈年虎骨酒活血化瘀,驱散阴寒,这伤能好?”
“虎骨酒?!”章临渊声音都变了调,战术平板“啪”地调出《野生动物保护法》和相关刑法条款,“九爷!现在买卖虎骨那是犯法的!要坐牢的!您是想让我下半辈子在局子里给您老远程协调物资吗?”他一边说,一边飞速打开某个大型购物网站的生鲜药材区,“虎骨没有!给您订二百斤上等鹿茸行不?鹿茸也壮阳……啊呸,也活血强筋骨!”
林九爷瞪着眼,似乎在权衡鹿茸和虎骨酒的性价比,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替代方案。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如同暮鼓晨钟,震得人耳膜发嗡。少林的释永刚大师猛地一拍桌子,桌上那碟刚端上来的、淋着红油的烤脑花(大师,您破戒了?)猛地一跳,旁边的豆腐乳瓶子应声而倒,红色的腐乳汁流淌开来,宛如某种凶案现场。
“章施主!”释永刚声如洪钟,一身横练的肌肉将僧袍撑得鼓鼓囊囊,“老衲这金刚不坏体,为了硬抗那幽冥魔主的全力一击,已然出现了裂痕!金身受损,佛法难修!此事你看如何了结?”
章临渊条件反射般地捂紧了自己装着工资卡的内兜,战术平板迅速调出少林寺的官方网站和旅游套餐:“知道知道!大师的付出我们铭记于心!这样,局里出钱,给您报个少林寺深度修行七日游!方丈亲自开光,素斋管够!保证让您回味无穷,重振……佛威?”
“洒家要的不是素斋!”释永刚大师眼睛一瞪,佛都有火,“洒家要重铸金身!贴纯金箔那种!一寸肌肤一寸金,方能显我佛门庄严!”
章临渊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纯金箔?!大师您当是给手机贴膜呢?还一寸肌肤一寸金?您这体型,把局里今年所有经费贴上去都不够!最多……最多给您镀一层铜!保证金光闪闪,视觉效果拉满!”
“你!”释永刚大师气得差点运起金刚掌。
另一边,峨眉派的静玄师太冷哼一声,并指如剑,一道细微却锐利无比的青莲剑气破空而出,“噗”地一声,精准地削开了桌上一瓶啤酒的瓶盖,瓶盖旋转着落下,切口平滑如镜。
“章施主,”静玄师太声音清冷,如同山间清泉,却带着剑气般的锋锐,“贫道的青莲剑气,因过度催谷,伤了肺金之气,需要紫檀木的温养之气调和。此外,峨眉山巅的练功静室,年久失修,漏风漏雨,实在有碍修行。”
“修!马上修!”章临渊立刻接话,战术平板调出早就准备好的峨眉山部分道观维修方案效果图,“师太您看,这是我们规划的最新方案,给您换成全景落地窗,采光极好,俯瞰云海,还带千兆wifi,保证您修行冲浪两不误!”
静玄师太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无量天尊……落地窗尚可。然,供奉祖师的紫檀木供桌,却是必不可少。”
章临渊看着平板上市面上紫檀木的天价,心在滴血,试探着问:“那个……师太,您看仿红木的行不?工艺现在很好的,保证以假乱真,包浆做旧,看起来比真的还古朴!”
静玄师太闭上眼,手中拂尘轻轻一甩,不再看他,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着办,但办不好,下次削开的可能就不是瓶盖了。
就在章临渊焦头烂额,感觉战术平板即将因为运算过载而冒烟之时,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擦拭着手中精美苗银头饰的五仙教教主蓝凤凰,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原本嘈杂喧嚣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连林九爷准备再次敲桌子的烟杆都停在了半空,张道长夹菌子的筷子也顿住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这位苗疆蛊术的宗师。
蓝凤凰抬起头,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眉眼精致,带着异族风情,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幽潭。她微微一笑,声音糯软,却让章临渊寒毛直竖。
“章帅哥,”蓝凤凰指尖缠绕着一只小巧玲珑、通体金灿的蝎子尾勾,那蝎子乖巧地伏在她手背上,尾勾却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我们五仙教嘛……”
章临渊几乎是条件反射,手指在已经发烫的战术平板上疯狂操作,瞬间调出了银行app的转账界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蓝教主您说!需要多少经费?尽管开口!数字您填!”他已经被之前的“物质索赔”搞出了 ptsd,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现在都是小事。
蓝凤凰轻轻摇头,莞尔一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让章临渊心里咯噔一下:“钱?多俗气的东西。我们苗疆人,不兴这个。”
章临渊的心沉了下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蓝凤凰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两张折叠好的红纸,上面用墨笔写着娟秀的字迹:“我呢,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我家这两个丫头,小婵和小娟,年纪也不小了。我看,趁这次庆功宴,大家伙都在,喜气洋洋的,就把她俩的婚事给办了吧。”
“噗——咳咳咳!”
章临渊刚喝进嘴里压惊的一口菌汤,毫无形象地全喷了出来,正好喷了对面的毛子一脸。毛子,东北出马仙一脉的年轻弟子,此刻正啃着猪蹄,被喷得一脸懵逼。
“婚……婚事?!”章临渊呛得满脸通红,指着旁边还在嗑瓜子、闻言同样愣住的蓝家姐妹,“她……她俩?!蓝教主,您没搞错吧?小婵姑娘和小娟姑娘,档案上写着才二十二!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蓝凤凰笑容不变,甩了甩手中的生辰八字红纸:“章干事,我们苗疆的规矩,姑娘家十四岁就能婚配了。二十二,在寨子里,娃娃都能打酱油了。”她目光流转,落在了试图缩小存在感的邹倒斗和正在擦脸的毛子身上,“我看邹道长和毛子同志,就挺合适的。一个道门高手,根正苗红;一个东北仙家弟子,阳气旺盛。正好配我家这两个调皮丫头。”
“哐当!”
邹倒斗,那位擅长分金定穴、与古墓打交道比与人打交道还多的年轻道士,手里的洛阳铲模型(他习惯随身带着)直接掉在了地上,脸色煞白:“不……不是!蓝教主!我是道士!出家人!清修之人!怎么能婚配?!”
蓝凤凰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道门亦有后人,允许婚娶,不忌荤腥。邹道长,你学艺不精,连自家门规都没记全吗?”
邹倒斗被噎得说不出话,求助般地看向自家师长张清微道长。张道长却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涮着另一片见手青,仿佛那菌子里蕴含着天地至理。
另一边,毛子手忙脚乱地擦着脸,打翻了手边的啤酒杯,黄色的液体流淌一桌,他带着哭腔喊道:“蓝教主!我……我有出马仙!我家常三太奶规矩大!不让我随便娶亲!尤其……尤其是苗疆的姑娘!”他实在不敢说怕被下蛊。
“常三太奶?”蓝凤凰袖口微动,一只通体金黄、薄翼透明的奇异蝉虫爬了出来,发出细微的“知了”声,她笑道,“巧了,前几日常三太奶还给我托梦,说你家仙家觉得我们苗疆姑娘爽利能干,是段好姻缘呢。”
毛子张大了嘴,感觉自家太奶可能被“绑架”了。
“姑奶奶我还看不上你们呢!”
一直没说话的蓝小娟猛地一拍桌子,手中的瓜子壳被她生生捏成了粉末,柳眉倒竖,英气勃勃的脸上满是嫌弃,“躲什么躲?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们下个浑身长疮的蛊?”
她妹妹蓝小婵更是直接,手腕一翻,一条翠绿欲滴、鳞片冰冷的竹叶青蛇就从她袖口滑出,缠绕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朝着邹倒斗和毛子“嘶嘶”地吐着信子,声音娇媚却内容恐怖:“就是,两个怂包!信不信让你俩烂裤裆,三年都好不了?”
邹倒斗“噌”地一下躲到了自家张道长身后,声音发颤:“师……师叔!您老人家给算算,我……我这是不是命犯桃花劫啊?还是血光之灾的那种?”
张清微道长终于放下了筷子,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幽幽道:“天机混沌,卦象不明……不过,倒斗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吧。”说了等于没说。
毛子则更直接,一把抱住旁边正在偷笑的、隶属于特事局行动队的特警队长大腿,嚎叫道:“队长!组织上要给我做主啊!不能包办婚姻啊!这是违反纪律的!我要求组织保护!”
特警队长努力憋着笑,试图把腿抽出来:“毛子同志,冷静!这是……呃……民间习俗交流,组织上不便强行干预啊……”
章临渊看着这彻底失控的场面,感觉自己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他手中的战术平板终于不堪重负,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黑屏——主板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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