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局(1/2)

烛火昏暗,烛芯跳跃着,将裴闻铮清瘦的身影投映在身后的白墙上。

他负手站在案前,垂眸看着案上被雪水泡烂了的笔墨。

这本是李若浦所书的策论中,最有名的一篇。彼时大齐国库空虚,先帝忧心于此,朝臣商议数月不得解。

彼时李若浦不过而立之年,在户部任职,得知先帝之忧,便以这纸《资费论》,剖析大齐朝政之积弊,提醒先帝“兵冗、官冗”,提议可适当减少征兵、擢官,军饷及俸禄支出少些,国库便可有富余。

先帝深以为然!

李若浦也凭这一纸策论,得了先帝的青睐,自此青云直上。

可如今,这些曾见证了历史的笔墨,终湮灭于一寻常冬日。

裴闻铮眼底沉着些痛意。

而在他的右手边,摆着一条浅青色绣海棠纹样的发带,那是上次受伤之时,许鸣玉借他裹伤之用。

后来她向他讨要,被他以“染血丢弃”为由,糊弄了过去。

他面前摆着的,都是此生最不愿舍弃的东西。

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裴闻铮察觉后,将那条发带藏入袖中,这才抬眼朝门口瞧去。

谢珩推门走进,拱手道:“大人。”

“如何?”

“幸不辱命。”

“好。”

“您当真要这么做?”谢珩眼中闪过许多隐忧:“此事,您可要与小娘子再商议一下?”

裴闻铮捡起案上新鲜的果子,掷于谢珩怀中,笑意不达眼底:“不必让她替我担惊受怕。”

谢珩接过果子,攥在手里:“可此事如何瞒得过她?”

他垂下眼,斟酌了下用词:“您不若再考虑考虑?”

“谢珩,”裴闻铮看着他,正色道:“眼下虽有仲辛之的证词,却无那人的罪证,且他有宫中庇护,我无法对他用刑。届时,他便是拒不认罪,我又能奈他何?”

“那您也不能用自己的命去博他的罪证啊!”谢珩急道。

“没什么不能的,我有分寸。”裴闻铮将案上书卷投入火盆,定定看着火舌舔上来。火光照亮他眼底的晦涩:“谢珩,我晚一日,那人便能多部署一日、活一日。届时,他若将自己洗成清白之身,我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师?”

谢珩一时有些语塞。

裴闻铮垂下眼,不再看他,口中低声吩咐道:“去吧,明日,咱们还有场硬仗要打。”

……

京城中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一名男子听着仆从的禀报,原本深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苍老的眸中骤然浮现些许生气。

听完,他猝然抬头,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如风,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被唤作“如风”的仆从重重颔首:“属下买通了人,打听过了,仲辛之明日午时将从刑部狱押送至大理寺狱。主子,这是咱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那人犹豫:“可会出什么岔子?”

“押送囚犯不过数十人,”如风眼底满是精光,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路线图,指着明日囚车的必经之路,道:“闹市人多眼杂,不好下手,但您瞧……”

那是一条小巷,很是偏僻:“这儿偏僻,人迹罕至,正适合……杀人灭口!”

在他口中,杀个人便如同切一只瓜果一般随意。

见眼前的人仍是有些犹豫不决,如风面上不免有些急色:“主子,您莫要犹豫了,倘若错失良机,日后再想灭口,难如登天!”

“且裴闻铮的手段,您是知道的,他连恩师都敢斩杀,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何况,您舍得让宫中那位主子难做么?只有仲辛之死了,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那人置于桌案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少顷,他眸色渐渐坚定:“好,便依你所言!切记,多派些死士,务必一击即中!”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如风转身快步离开,那人独坐于案前重重闭了闭眼,心头狂跳着,手指近乎痉挛。

少顷,他咽了口唾沫,随即沉声开口:“此事,绝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如风说得对,只有仲辛之死了,我才能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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