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亭林(2/2)

“您言重了,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章太后斜斜靠进软枕,随即执了只玉滚轮,在面颊上徐徐滚过:“你如此伶俐,跟在官家身后未免没有拔擢的良机,为何愿意为哀家所用?”

“娘娘大约不记得了,”李染面上涌现许多感激之色:“奴婢初入宫闱之时,因瘦小又嘴笨,常为人所欺。有一次,奴婢一连饿了三日的肚子,是您路过,赏了奴婢几个馒头,奴婢才得以苟活至今。一饭之恩,当倾囊相报。”

章太后闻言,眉心缓缓拧紧,大约是年岁见长,又或是她从来未曾将这些小事放心上,故而此刻李染提及这些,她是一丝印象也无。

李染瞧见她的神情,笑道:“于您而言是桩小事,于奴婢而言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章太后也不在此纠结,她随意应了一声,便挥退了李染。

但殿中众人散去,她缓缓抬眼,看着那支跃动的灯烛,喟叹道:“亭林啊亭林,大齐似乎又要风云再起,你何时入梦来教教哀家,究竟该怎么做,可好?”

烛芯“啪”的一声爆了个灯花,烛蜡缓缓淌下,堆积在桌案上……

曾府。

姜佩煮了浓浓的姜茶送来书房。

曾山敬正坐在案后,执了卷书在看,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书卷握在手中,半晌未翻过一页。

直到姜佩走进来,他闻得动静,这才回神。

起身迎上去,他笑道:“天儿实在寒冷,夫人何必亲自跑这一趟?稍后我回房去,也来得及喝。”

姜佩看了眼毫无热气的炭盆,佯装责怪:“书房阴寒,老爷为何不燃炭火?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我好得很。”饶是这么说,曾山敬还是接过她手中的姜茶,吹凉后一饮而尽。

姜佩看着他神情如常,但二人年少夫妻,携手至今,又如何不知他今日心绪不宁?

接过空盏,她状似无意道:“老爷有何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或能消减一二?”

曾山敬知晓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她,闻言也不再掩饰,他叹了口气:“夫人有所不知,姚琢玉今日应召回京复职了。”

“他母亲仙逝,至今不过二载,丁忧期限未至,官家这是夺情起复了?”

“不错。”曾山敬又踱回案后:“他与官家有师生之谊,官家心中记挂于他也是应该。”

“离京之前,他任御史中丞,如今回京,是官复原职?”

“想必不会,”曾山敬摇了摇头,他沉默片刻:“刑部尚书之位员阙,我以为官家或会命他领此官职。”

“那岂不是成了彦直的上峰?”姜佩眉眼中一片凝重之色。

“当年亭林的案子,便是姚琢玉领着御史台起头弹劾,后经由三司会审,定了罪。”曾山敬指尖对捻,姜佩知晓,这是他心神不宁之时,惯常的小动作。

她走上前,抬手替他揉按额角。

曾山敬缓缓闭上眼,继续道:“彦直对亭林崇敬有加,那桩案子至今是他心中的刺,否则他也不会与虚怀割袍,形同陌路。眼下要他在姚琢玉手下为官,怕是不那么容易。”

“彦直是个倔的,”姜佩叹了口气:“日后若是出什么岔子,他这样好的年轻人……”

她不忍将话说尽。

“不止彦直,”曾山敬苍劲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还有虚怀。这两个年轻人是个中翘楚,前途本不可限量,可万万不能折在姚琢玉手上。”

“老爷心中,有何打算?”

“……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