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只盼人间尽春朝(1/2)

花厅中鸦雀无声,方才裴闻铮那一番话,宛如一记重重的巴掌,径直抽在了裴献与柳婉容的面门之上。

身后几案不稳,上头盛满茶水的茶盏一下倾倒,滚烫的茶水顺着桌面泼下来,尽数洒在了柳婉容的衣裙上。

好在冬日衣裳厚实,这才未曾被烫伤。

夏月不知其中阴私,只飞快垂眸,敛下眼底震惊,随后握着手帕快步上前,替她擦拭。

柳婉容撑在几案上的指尖都有些泛白,她面上血色褪尽,一双含情眼眼眶红透,眼底蓄的泪欲落不落,神情仓惶不安。

事实面前,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开脱,只略带哀色地看着裴献,盼着他开口,哪怕只是否认一句,叫她不必在亲生女儿面前声名扫地便好!

可裴献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他分明察觉了柳婉容的视线,却并未回视。

只在众人或是期盼、或是审视的目光中低下了头,未出一言为自己与柳婉容辩解。

许鸣玉看着不远处满眼漠然的裴闻铮,饶是她向来聪慧,但骨肉亲情当前,她一时也未曾想到破局之法。

柳婉容见裴献眼神躲闪,眼中的泪再也蓄不住,顺着面颊簌簌而落,她低着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看不清脚下的地与周遭的一切。

她浑身似脱了力般,猝然跌坐在圈椅之中,听得耳边一声响,裴献这才如梦初醒。

不敢对上柳婉容略带责备与失望的眼神,他径直看着裴闻铮,咬牙切齿道:“为人子,当不言父之过,为人臣,当不彰君之恶。裴闻铮,你……你这是忤逆!”

“忤逆?”裴闻铮轻声复述一遍,眼中漠然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讥诮之色:“发妻新丧不久,你便与柳氏有了首尾。倘若我记得不错,那时祖母还未曾仙逝,她当时极力反对,而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做的?”

裴献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身形已然不稳,他当然记得!

裴闻铮笑起来,眼底隐有薄泪,他脖颈上青筋暴起:“你曾以死相逼!”

他疾言厉色:“而我今日不过道出一桩旧事,你便斥我忤逆,那不知你此番行径,又是何罪名?”

许鸣玉从未见过他如此神色,二人虽只相识短短数月,但她印象中的裴闻铮,一直都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山崩于前,也能岿然不动,何曾有过这样凌厉的一面?

可想想也能知道,母亲新丧,父亲另娶,这一变故对于当时年岁甚小的裴闻铮而言,到底意味着怎样的亏欠。

她突然有些不忍再听,只撑着几案站起身,拖着还有些疼的脚踝,缓缓挪到裴闻铮身侧。

许鸣玉抬手攥住他的衣袖,轻轻拽了拽。

裴闻铮察觉,瞬间敛尽眼中锋芒,垂眸看向她。

许鸣玉隐隐露出一个笑,无声开口:“裴闻铮,我突然想下棋了。”

这一刻,裴闻铮浑身因她而竖起的刺,又在她这句稍显平常的话语中,尽数化解。

裴献这才发现行走得极为艰难的许鸣玉,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串联起所有的事,顿时面露古怪之色:“云枝,你这腿脚……”

许鸣玉闻言看向他,随即松开裴闻铮的衣袖,稍稍提起衣裙,露出被脚踝处的肿胀撑开的绣鞋。

一旁的柳婉容闻言,徐徐睁开眼,只一眼便也明白了其中原委。

裴献尚有些怔愣:“怎么伤得这样严重,可曾请大夫瞧过?”

许鸣玉摇摇头,手指一松,衣裙霎时委地。

裴献又上前一步,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你伤了腿脚一事,为何不早说?”

想起许鸣玉口不能言,转眼又瞧了裴闻铮一眼,他语气僵硬:“还有你,云枝伤了腿脚,你身为兄长搀她下马车,这也是事出有因,为何不与你母亲实话实说?”

裴闻铮面上一抹讽笑极其扎眼,他径直看向裴献:“柳氏非我生母,疑我为人,尚且情有可原。但父亲回府之时若能多问一句缘由,你我父子情分今日必不损伤分毫!”

裴献被他一堵,顿时哑口无言。他心虚地转过身,看向柳婉容的眼神中,分明难掩责备。

柳婉容见状,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圈椅把手,神情已然难看至极。谁曾想今日之事,是她失察多心,这场羞辱,原也是她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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