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命镜照魂,谁在撒谎谁在赎罪(2/2)

他踉跄着栽下高台,满眼的血泪滴在阿微脚边:三百年了......我每日弹《安魂曲》,是替他赎药神谷的罪。

可他根本没悔......

住口!明镜的法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你敢质疑神殿?

我质疑的是你背后的人。阿微走向镜阵中心,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镜渣,神殿要的是净化,可他要的是灭口。她转头看向台下,柳氏正被力士架着,却拼命朝她摇头——老妇的嘴型分明是。

但阿微笑了。

她想起沧夜在血池里说的八十九日足够了,想起灰裙童子塞来的纸条上大慈尊怕你醒来,想起天图药鉴觉醒时,因果链尽头那团翻涌的血雾——那是九幽魔尊的气息。

命镜照魂,照的是魂里的罪。阿微抬手接住一片镜渣,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可有些人的罪,藏在神殿的金漆之下,藏在《圣心录》的字缝里。她将带血的手按在最后一面未碎的铜镜上,照照你自己吧,首座大人。

镜中映出明镜的脸。

他无瞳的眼窝里,竟缓缓爬出黑虫——那是被大慈尊种下的蛊,专门吞噬人心的瞒天蛊。

不可能......明镜踉跄后退,撞翻了心灯,我是神殿首座,我信的是......

你信的是他给你的幻相。阿微的声音突然温柔,像前世给小桃敷药时的语气,就像我信过神殿会主持公道,像心烛奴信过《安魂曲》能赎罪,像灰裙童子信过递出的纸条能救我......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灰裙童子正被拖走,血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红痕,我们都信错了人。

紫雾突然被风吹散。

晨光穿透镜阵,照在阿微染血的素衣上。

她望着神殿方向,那里有金光冲天而起——是沧夜的逆命烛烧穿了神殿的天机盘。

但我信对了一件事。阿微对着虚空轻笑,像是说给某个在九幽血池里的人听,我信,真相永远比谎言烫。

命镜突然发出轰鸣。

所有碎镜重新拼接,拼成一面巨大的照妖镜,镜中映出大慈尊的身影——他正站在神殿金顶,手里攥着半块与阿微相同的玉佩,脸上是惊恐到扭曲的表情。

原来你才是灾星。阿微望着镜中,一字一顿,以神之名行恶的灾星。

台下突然爆发出惊呼。

柳氏挣开力士的手,跌跌撞撞扑上来,将阿微护在身后——老妇的后背弓成前世火场里的模样,白发在晨风中飘得像面旗帜。

心烛奴爬到阿微脚边,将断弦的琴塞进她手里:这琴弦,是药神谷三百六十四位弟子的发丝。

求你......

我会。阿微接过琴,指尖拂过冰凉的发丝,我会让他们的名字,刻在神殿的碑上。

晨钟再次撞响。

这一次,钟声里混着破碎的金漆,混着《圣心录》的撕页声,混着无数香客的呐喊——他们举着香灰,举着药渣,举着被神殿烧毁的药方残页,朝镜阵涌来。

阿微望着台下的人潮,突然想起墙上刻的那些名字。

她摸出柳氏塞的红绳,系在琴头——那是母女连心的红绳,此刻正随着琴身轻颤,发出嗡嗡的鸣响。

命镜照魂。她举起琴,对着满场镜光,照的从来不是谁该被净化,而是谁在撒谎,谁在赎罪。

话音未落,天图药鉴的星纹突然贯穿全场。

所有铜镜同时亮起金光,将大慈尊的罪证投映在天空——玄鸟图的残页,药神令的碎片,还有那半块字玉佩,正静静躺在他的密室里。

台下传来山崩般的怒吼:杀了伪神!

阿微望着天空的投影,忽然觉得那些前世的痛——断筋的疼,火场的热,小桃攥着她的手渐渐冷去的触感——都变成了身上的铠甲。

她低头看向腕间的星纹,药鉴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命运标注完成,反向推演启动。

现在,她转头看向明镜,后者正跪在地上,无瞳的眼里终于流出泪来,该算算,谁才是该被净化的人了。

紫雾散尽时,一道黑影破云而来。

沧夜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他落在阿微身侧,垂眸看向她染血的指尖,声音低哑:让你等久了。

阿微抬头,望着他眼底翻涌的血雾,突然笑了。

她将断弦的琴塞进他手里:替我弹首《安魂曲》?

这次,要弹给该赎罪的人听。

沧夜接过琴,指尖拂过死者发丝。

琴弦发出清越的鸣响,混着台下的呐喊,混着神殿金漆剥落的脆响,混着三百年前未散的冤魂,在玄天大陆的上空,织成一张照破虚妄的网。

命镜照魂,照见的从来不是罪,而是——

谁在以神之名,行恶;

谁在以弱之姿,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