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月明心鉴(1/2)

柳文渊被押走,如同扫走了一滩令人作呕的秽物,但水榭内弥漫的压抑与寒意,却并未随之散去。

李员外强撑着精神,向在场魂不守舍的宾客们团团作揖,说了些“家门不幸”、“惊扰诸位”的场面话,便颓然下令散席。仆役们开始无声而迅速地收拾残局,那覆盖着陈玉卿尸身的白布,如同一块巨大的疮疤,刺目地提醒着众人刚刚发生的惨剧。

宾客们如蒙大赦,却又步履沉重,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着,仓皇离去,再无来时的谈笑风生。

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惊悸与难以置信,今夜发生的一切,足以成为他们余生中,难以磨灭的梦魇。风雅的诗会,最终以一场赤裸裸的、由嫉妒催化的谋杀惨案收场,这极大的反差,让所有自诩清流的士子们,都感到脸上无光,心中沉甸甸的。

张子麟、李清时与周文斌三人,也随着人流,默默走出李府。府门外,等候的马车灯笼,在秋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仓皇失措的脸。喧嚣散尽,只余下清冷的月光,依旧无私地,洒满人间。

“唉……”周文斌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他用力搓了搓脸,仿佛想驱散那萦绕不去的寒意,“总算是结束了……可我这心里,怎么比破案前,还要堵得慌?那柳文渊……平日里看着多好的一个人,谁能想到,肚子里竟是那样的坏水!就因为嫉妒,就能下这样的毒手?还是用那么……那么阴险的法子!”

他回想起柳文渊,那扭曲的面孔,和恶毒的咒骂,依旧心有余悸。

李清时亦是面色凝重,他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缓声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柳文渊此人,平时伪装之深,心计之毒,确属罕见。他将文人唱和、递笺请教这些风雅之事,皆化为杀人的工具,其心可诛,其行更令人胆寒。可见这锦绣文章之下,若藏着一颗魑魅之心,比那明火执仗的强盗,更要可怕十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怕,也带着对人性幽暗面的深刻警醒。

张子麟一直没有说话。他默默前行,仰头望着天际,那轮圆满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清凉地流淌在他年轻却已见证太多诡诈与丑恶的面容上。他的眼神深邃,仿佛倒映着整个幽暗的夜空。

听到李清时与周文斌的感慨,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时兄,文斌,往日我等读圣贤书,只道诗词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是陶冶性情、彰显才学的雅事。然,经此一夜,我方真正明白……”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凝:“若心术不正,锦绣文章,华彩辞章,亦可化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柳文渊之恶,不在其才学,而在其心性。他将智识与才情,尽数用于伪装、算计与谋杀,其手段越是精巧,依托的风雅,越是纯粹,其行为便越是显得卑劣与可怖。知识本身无分善恶,然驾驭知识的人心,却有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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