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淮南帮的覆灭(8)(1/2)

秦墨卿带来的那本残缺的“泰丰源”旧式流水草稿簿,与李清时从落魄账房口中撬出的“富贵万代秘码”零碎规则,像两把残缺的钥匙,在张子麟不眠不休的拼凑与推演下,终于渐渐对准了锁芯。

大理寺值房的灯火,又是彻夜未熄。

桌上摊满了写着各种符号、数字、假设的纸张。

张子麟眼睛布满血丝,前些天意外受的旧伤在久坐与紧绷中隐隐作痛,但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秦墨卿白天通过乔装打扮,被李清时带着来到这里,他们一起破解着那套密码,试图组合找到里面的信息。

这时,坐在一旁,同样熬得面色青白,他户部老吏对数字的天赋和对钱庄运作的了解,提供了至关重要的验证和补充。

“看这里,”张子麟用指尖点着草稿簿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画着一个形似简易房屋的符号,旁边跟着三个扭曲的数字,“按照那账房说的,‘富贵万代秘码’以《千字文》字序为基,每字对应一个数字。这个房屋符号,在之前几处出现时,都与田契、地租有关。而这三个数字……”他飞快地翻看着自己整理的《千字文》字序与数字对应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对应的很可能是‘宇’、‘宙’、‘洪’三字。在账房提到的另一套‘五行数目转换’里,金木水火土分别对应特定的倍数……”

秦墨卿凑近细看,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宇’为六,‘宙’为八,‘洪’为九……若按‘土’行倍数计……这应该是一笔与土地交易相关的款项,数额是……”他心算极快,“六百八十两黄金,或者等值的官银!这个数,与我们从柳树屯那边估算出的、王守财等人强占柳家田产后转手倒卖的暴利,大致吻合!”

“对上了!”张子麟低呼一声,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彩。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的破译,更是一个密码体系有效性的验证!他们找到了一条能将抽象符号与具体罪恶、具体金额联系起来的可靠路径!

信心大增之下,两人精神愈发集中,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符号的密林中追踪着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草稿簿上那些曾如天书般的标记,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褪去伪装:一个元宝符号内加三点,代表“分红”或“例敬”,后面的数字往往以“火”行倍数出现,指向特定时间节点(如节庆、考绩前后)的贿赂。

一串连续的波浪纹加船形符号,后面跟着复杂的数字组合,经过破译,竟是某一批私盐从出仓、转运到分销不同环节的“抽水”记录,精确到每一引、每一船,最终流向几个固定的、看似与盐务毫无关联的商号账户。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与“铁”字符号相关的记录。

除了普通的“抽水”,还有一些标记着特殊代号(如“甲子七号”、“丙寅三号”)的交易,金额巨大,接收方代号模糊,但备注中出现了“北”、“急”、“军”等令人不安的零星汉字。秦墨卿指着其中一条,声音发紧:“张大人,你看这时间……正是去年九月,兵部下文要求南直隶各卫所核查更新部分军械的时候……”

张子麟的心沉了下去。方老先生账册中的隐忧,正在这里得到更具体、更冰冷的印证。

破译工作越深入,那张黑金的流动网络就越发清晰狰狞。

它像一棵扎根于江南沃土、枝叶却伸向四面八方的毒树,通过钱庄这个“树干”,将土地掠夺的鲜血、漕运勒索的脓汁、盐铁走私的毒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分流、洗白。

而输送的终点……

张子麟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草稿簿最后几页,以及秦墨卿根据破译规则、从大量明账异常中反向推导出的几个最隐蔽、也最活跃的“客户”代号。

其中一个代号,出现的频率并非最高,但每次涉及的金额都庞大得惊人,且资金流转路径极其复杂,往往经过多次中转、拆分、兑换,最终的目的地指向,却惊人地一致——京城。

这个代号,正是李清时买通的那个落魄账房提到的“南山客”。

“‘南山客’……”张子麟喃喃念着这个代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

秦墨卿已经将《千字文》字序与可能的官场称谓、籍贯、别号进行了无数遍的交叉比对。

“张大人,”秦墨卿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揭开可怕真相前的颤栗,“若按‘南’字在《千字文》中序位,结合五行转换中‘山’属‘土’、对应特定方位与品级的映射规则……再参照其资金最终汇聚的银号,与都察院几位高层官员及其亲眷、门人惯用的几家银号有重叠……这个‘南山客’,极有可能指向……”

他蘸着杯中残茶,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当这两个字真切地映入眼帘时,张子麟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呼吸都为之一窒。

杜文远。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杜文远。

科甲出身,门生故吏遍布言路,平素以清流自居,屡有抨击时弊、弹劾贪腐的奏疏,在士林中声望颇隆,甚至被一些年轻官员视为楷模。

去年京察,他还因“风骨凛然”受到陛下嘉勉。

会是这个人吗?那个在无数暗账中悠然收受着沾满血泪的“炭敬”、“冰敬”,为千里之外的罪恶网络提供最高层级庇护的“南山客”?

动机是什么?清名?权势?还是单纯的、无法填满的贪欲?

张子麟想起林致远血书中,那些指向按察司、指向更高层“保护伞”的模糊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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