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反向推演(1/2)
玄寂近乎默认的“建文遗臣”身份,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南京官场暗流中激起了远比赵德昌通倭案更为隐秘、却也更加汹涌的波澜。
牵扯到数十年前那场关乎皇权正统的“靖难”,其政治敏感性与潜在风险,远非寻常刑案可比。
一时间,大理寺内部意见纷纭,连陈寺丞都面露难色,私下劝诫张子麟,此案水深,或可适可而止,将线索密奏朝廷,由京中定夺,方为上策。
然而,张子麟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他并非畏惧政治风险,而是玄寂“身份”的浮现,看似合理,细究之下,却处处透着一种精心计算后的“巧合”与“刻意”。
夜深人静,值房内烛火摇曳。张子麟摊开纸笔,开始进行一场严密的“反向推演”。他强迫自己跳出玄寂身份带来的震撼,重新审视整个链条。
疑点一:动机与行为的矛盾。若玄寂真是心怀故主、需要隐姓埋名、了此残生的建文遗臣或相关者,其首要目标当是“隐匿”,是彻底融入环境,不留下任何可能引人追查的痕迹。然而,栖霞寺持续数年、数额巨大的异常资金流动,以及后山那座守卫森严、引人注目的库房,无一不是在寺庙这方“净土”上制造着不和谐的“噪音”。这绝非一个力求隐藏身份之人应有的行为,反而像是在主动吸引某些目光。
疑点二:破绽的“恰到好处”。玄寂隐藏身份六十年,一直安然无恙。为何在自己调查大报恩寺舍利失窃,栖霞寺账目,初步怀疑后山库房时,他就如此“恰好”地暴露了与“建文旧事”的关联?那几本非佛学书籍,摆放的位置虽不显眼,但对于有心搜查而言,并非难以发现。他的“默认”,更像是一种主动的、有选择的坦白,坦白一个足以震慑大部分调查者、令其望而却步的身份。
疑点三:身份的“可利用性”。“建文遗臣”这个身份,在当下的政治环境中,是一个极其敏感且有效的“护身符”和“挡箭牌”。任何深入追查,都可能被曲解为对当今皇室正统性的质疑,或是对前朝势力的追索,极易引火烧身。抛出这个身份,几乎可以瞬间将一桩经济罪案,或更深的地下勾当,升格为政治事件,从而迫使司法力量退缩。
张子麟的笔尖在纸上划下重重的痕迹。
一个竭力隐藏者,不会主动制造引人注目的异常;一个成功隐藏六十年者,不会如此轻易地留下关键破绽;一个身份敏感者,更懂得如何利用身份的敏感性来保护更深层的秘密。
结论呼之欲出:玄寂的“建文遗臣”身份,极有可能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和抛出的“诱饵”!其目的,就是为了在调查触碰到核心秘密时,及时抛出,转移视线,吓退调查者,从而保护隐藏在栖霞寺这层宗教外衣下的、真正的非法活动!
那么,真正的核心秘密是什么?
是后山库房里藏匿的东西?
是那些流向江西瓷行、徽州笔墨庄的巨额资金所服务的真正目的?
就在张子麟完成反向推演,心中疑窦渐明之际,李清时再次来访,带来了从江湖渠道打听到的另一条重要信息。
“子麟,你让我留意宫中和江湖上的风声,我托了一位祖上曾在锦衣卫当差、如今在江湖上消息灵通的长辈打听。”李清时压低声音,神色严肃,“他提及一桩旧闻,说是在永乐、洪熙年间,宫内确实有过不成文的惯例,会往一些重要的寺庙、道观,尤其是前朝勋贵旧臣可能隐匿,或往来频繁之地,安插一些‘暗桩’。”
“暗桩?”张子麟眼神一凛。
“不错。”李清时点头,“这些暗桩身份各异,有的是低阶宦官,有的是退役的军士,甚至……可能就是一些背景干净、被暗中控制的僧道。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这些地方的异常动向,尤其是可能与‘建文余党’相关的蛛丝马迹。这些暗桩身份极其隐秘,往往单线联系,甚至彼此不知。”
宫内暗桩!
监视建文余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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