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危机受命(1/2)
张子麟那句“义不容辞”的余音,仿佛还在郑寺卿凝重的值房内回荡,他人已回到了自己那间狭小却熟悉的廨署。
门扉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隐约投来的、混杂着探究、同情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他缓步走到窗前,推开支摘窗,夏末燥热的风裹挟着尘土气息涌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郁。
案头,那枚“大理寺评事”的铜印静静躺着。
昨日摩挲它时,感受的是平反冤狱后的笃定与责任;今日再看,却仿佛看到了其下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盐政,国之血脉,牵一发而动全身。
曹郎中……南京守备太监……世袭勋贵……这些名号,每一个都代表着盘根错节的势力与深不见底的泥潭。
他并非不知利害。陈寺丞虽未明言,但那欲言又止的神态,郑寺卿眼中深藏的忧虑,都已在无声地告知他此行的凶险。
这已非李阿牛案时,面对的是地方官吏的惰性与些许龌龊。
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经营多年、利益均沾、且精通如何利用规则漏洞的庞大集团。他们掌握着专业壁垒,拥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甚至可能……拥有不惜一切代价维护既得利益的决心。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但他并未后悔接下这烫手山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并非虚言。更深处,是一种自村塾破案伊始便深植于心的本能——对真相的执着,对蒙蔽与不公的无法容忍。那账目之后,若真如方御史所参,是侵吞国税、损公肥私的勾当,他便无法坐视不理。
“评事之重,在于人命,亦在于国法民脂。”他低声自语,目光渐趋坚定。畏惧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前行。
他并未立刻前往户部。冲动是查案大忌,尤其是面对曹焕之这等老吏。他需要准备,需要让自己从门外汉,至少在理论上,尽快贴近盐政的门槛。
接下来的两日,张子麟几乎将自己,埋在了大理寺的档案库与藏书阁。
他调阅了近年所有与盐政、漕运相关的御史奏疏、朝廷议复文书,哪怕是那些看似无关宏旨的邸报、户部例行发布的盐引勘合条例,他都一一过目。
他天生对数字敏感,过目不忘,此刻更是将这种天赋运用到了极致。
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大明盐引制度的基本脉络:灶户生产、官仓收储、引岸销售、漕运输送……以及那看似合理,却最易藏污纳垢的各个环节——“折耗”。
所谓“折耗”,即食盐在运输、存储过程中的自然损耗。
如天雨浸湿、舟车颠簸、仓廪鼠患,皆可造成损失。
朝廷对此有一定比例的允准,本是体恤实务的德政。然而,这“折耗”二字,数额可大可小,缘由可真可假,便成了最容易做手脚的环节。
“若欲舞弊,‘折耗’无疑是最佳的掩护。”张子麟搁下手中一卷关于漕运损耗的旧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曹焕之等人若真有问题,这“折耗”的账目,必是突破口之一。
第三日一早,张子麟整理好官袍,带上大理寺的正式公文,仅带着二叔张福一人,出了大理寺衙门,径直往户部清吏司所在而去。
户部衙门的气象,与大理寺的肃杀截然不同。
虽也是朱门高墙,但往来官吏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户部特有的、与钱粮打交道的精明与忙碌。
通传之后,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主事迎了出来,态度客气却透着疏离。
“下官户部清吏司主事赵文康,见过张评事。曹郎中正在堂内处理公务,特命下官前来迎接。”赵主事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侧身引路。
张子麟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随着他穿过几重院落。他能感觉到,自踏入户部衙门起,暗处便有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审视着,掂量着。他目不斜视,步伐沉稳。
来到清吏司正堂外,赵主事先进去通禀。片刻,里面传来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请张评事进来吧。”
张子麟整了整衣冠,迈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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