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x病娇|桑多涅】人偶的完美藏品(1/2)
挪德卡莱的月亮与提瓦特任何地方都不同。
它低垂在帕哈岛铁灰色的天空上,大得不合常理,表面流淌着青白色的冷光,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半睁的眼眸。月光洒在库瓦维基实验设计局棱角分明的机械建筑上,将齿轮、管道和观测台的轮廓切割成锐利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机油、低温金属和某种更难以名状的气息——据当地的霜月之子信徒说,那是“月亮呼出的寒气”。
空踩过结霜的钢板地面,每一步都发出空洞的回响。派蒙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我们真的……真的要进去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这座沉睡的机械堡垒,“公子只说桑多涅大人在这里进行‘月光萃取实验’,可没说过她会愿意接见我们啊。”
“必须试试。”空握紧手中的剑,目光扫过那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机械装置。大小不一的齿轮以违反重力的方式悬浮在空中缓慢旋转,粗大的管道沿着建筑外墙蜿蜒,偶尔喷出白色的蒸汽。这里是愚人众在挪德卡莱新设立的研究中枢,而根据公子达达利亚隐晦的提示,第七席执行官“木偶”桑多涅手中,或许有关于“月之力”与“跨越世界之边界”的关键线索。
而后者,正是空寻找妹妹荧至今收集到的最模糊也最可能的方向。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没有守卫,没有询问。门后的空间比预想中更加广阔,也更加……诡异。那不是常规的实验室,而更像一个剧场——阶梯式的观察台呈半圆形下沉,中央是明亮的圆形平台,数十条机械臂从穹顶垂下,静止在半空,像某种节肢动物被定格在捕食的瞬间。
平台中央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身影。
娇小,穿着枫丹风格的黑白洋装,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绸缎在腰后系成夸张的蝴蝶结。深棕色长发梳成精致的双马尾,发尾用与服装同款的缎带扎起。她微微仰着头,似乎在观察头顶那轮透过穹顶玻璃映入的挪德卡莱之月。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旁那个巨大的机械造物——一个人形的、足有三层楼高的“木偶”,关节处裸露着精密的齿轮结构,胸口嵌着一颗缓慢脉动的青蓝色核心。它单膝跪地,一只巨大的机械手掌平摊在地面,正好成为少女立足的平台。
“擅自闯进他人的工作室,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
声音很轻,带着某种机械般精确的甜腻。桑多涅没有回头,依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空能看到她侧脸苍白的皮肤,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抱歉打扰,桑多涅女士。”空上前一步,手依然按在剑柄上,“我是旅行者空,这位是派蒙。公子达达利亚建议我来——”
“我知道你是谁。”桑多涅终于转过身。
空第一次看清她的脸。精巧得像最高级的人偶,每一处轮廓都经过精心计算般的完美。虹膜是奇异的琥珀色,在实验室的人造光线下泛着非人的光泽。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戴着及肘的黑色蕾丝手套,指尖若有若无地轻点着手背。
“从世界之外漂流而来的旅行者,没有神之眼却能操纵诸元素,穿梭七国寻找失散的血亲。”她细数着,语气平静得像在读一份实验报告,“你在蒙德被称为‘荣誉骑士’,在璃月是‘绝云间归来之人’,在须弥是‘最初的贤者’……头衔真多呢。不过在这里,在挪德卡莱,你只是又一个被月光吸引而来的飞蛾而已。”
派蒙飞上前:“喂!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我们是来谈正事的!”
“正事?”桑多涅歪了歪头,这个本应显得天真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带着令人不安的刻意感,“是指你们想打听‘月之力’能否撕开世界边界的事?还是指……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帮助,找到你那位亲爱的妹妹?”
空瞳孔微缩。
“不用那么惊讶。”桑多涅从巨型木偶的手掌上轻盈跃下,落地时裙摆绽开又收拢,像一朵精确控制开合时间的机械花,“博士那个疯子把太多不该记录的东西写进了共享档案。你们兄妹的事,执行官级别都有权限调阅。只不过……”她缓步走近,高跟鞋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声响,“大多数人只当那是又一个‘异世界传说’,只有少数人意识到其中的价值。”
她在距离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已经很近,近到空能看清她洋装领口繁复的蕾丝纹路,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混合了机油和冷香的气息。
“比如我。”桑多涅微笑起来,那笑容像是用尺子量过角度,“我认为你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有趣的研究样本。”
派蒙气得在空中跺脚:“空才不是样本!”
“哦?是吗?”桑多涅的视线终于从空脸上移开,瞥向派蒙,只一瞬,又落回空身上,“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挪德卡莱的月亮确实藏着秘密,‘月矩力’也确实是一种古老的元素之力。但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地把研究成果分享给一个陌生人?”
空直视她的眼睛:“你想要什么交换条件?”
桑多涅没有立刻回答。她绕着空缓缓走了一圈,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划过他的身体——从金色的短发,到握着剑柄的手,再到靴子沾染的雪泥。那视线让空感到某种被拆解分析的不适。
“你很紧张。”她停在空身侧,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肌肉紧绷,心跳加速,呼吸频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七。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这座实验室?或者……是因为终于接近了寻找妹妹的线索,兴奋得难以自持?”
空猛地侧身拉开距离:“桑多涅女士——”
“叫我桑多涅就好。”她又露出那种精确计算的微笑,“毕竟,我们可能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
她拍了拍手。
实验室的灯光骤然变化,圆形平台四周升起淡蓝色的光幕,将三人与外界隔绝。空立刻尝试调动元素力,却发现风元素在体内滞涩难行——那些光幕在干扰元素流动。
“别白费力气了。”桑多涅走到一台控制终端前,纤细的手指在复杂的操作面板上快速敲击,“这是针对‘月矩力’特别设计的抑制场。在挪德卡莱,古老的月亮之力凌驾于七元素之上,而我很幸运地……破解了它的一部分规则。”
投影光屏在空气中展开,上面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机械结构图。桑多涅调出一份档案,那是空的画像和密密麻麻的注释。
“看,我为你准备了专门的档案哦。”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孩子展示收藏品般的得意,“旅行者空,疑似来自‘世界之外’,体质特殊,能无媒介操控多种元素。曾与风神、岩神、雷神等多位神明直接接触并产生交互……真是令人羡慕的经历呢。”
空盯着光屏:“你调查我。”
“调查?不,我只是在‘了解’你。”桑多涅转过身,背靠操作台,双手向后撑着台面,“你知道吗?人偶师在制作最精美的人偶之前,必须彻底了解材料的每一处纹理、每一个特性。木头的硬度,关节的承重,颜料的附着力……差一点,作品就会不够完美。”
她的眼神变得幽深:“而你,空,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有趣的‘材料’。”
派蒙飞到光幕前用力拍打:“放我们出去!你这个怪人!”
桑多涅像是才注意到派蒙的存在,轻轻“啊”了一声:“对了,还有你。会飞的小东西,似乎是旅行者的旅伴兼应急食品?不过在我的研究计划里,没有你的位置呢。”
她抬手在操作面板上轻点。
派蒙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一个半透明的立方体凭空生成,将她困在其中。任她如何冲撞,立方体纹丝不动。
“派蒙!”空冲向立方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转身怒视桑多涅:“放开她!”
“放心,只是暂时隔离。”桑多涅缓步走近,“接下来的对话,我不希望被打扰。毕竟……”她在空面前停下,仰头看他。她的身高只到空的肩膀,但此刻散发的气势却像居高临下,“我们在讨论的,是你未来的归属问题。”
空的手按上剑柄,却发现连拔剑的力气都在流失——抑制场的效果在增强。
“归属?”他咬着牙问。
“是啊。”桑多涅伸出手,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指尖轻触空的脸颊。那触感冰凉,透过手套的织物传来,“你一直在寻找归属,不是吗?寻找妹妹,寻找来处,寻找回家的路。但如果你所谓的‘家’已经回不去了呢?如果你的妹妹根本不想被你找到呢?”
“闭嘴。”空的声音低哑。
“博士的档案里有一些有趣的推测。”桑多涅的手指顺着空的脸颊轮廓下滑,停在下颌线,“你的妹妹荧,如今是深渊教团的‘公主殿下’吧?她领导着与你为敌的势力,一次次阻挠你的脚步。这真的只是被迫的吗?还是说……她其实已经选择了她的道路,而你,不过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空猛地挥开她的手。
但桑多涅不以为意。她退后一步,双手交叠放回身前,恢复了那种精致人偶般的站姿:“愤怒了?真好。情绪反应也是重要的数据。那么,让我提出我的建议吧——”
她身后的光屏画面切换,展示出一具极其精密的机械结构图。那是一个人体的骨架,但每一根骨骼都被替换成泛着冷光的金属,关节处是层层嵌套的齿轮,胸腔内不是心脏,而是一颗青蓝色的核心。
“放弃寻找那个可能已经抛弃你的妹妹。”桑多涅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留在这里,成为我的‘作品’。我会为你制作一具完美的机械身躯,比血肉更坚固,比凡人更永恒。你会摆脱寻找的痛苦,摆脱被抛弃的恐惧……而我,会给你全新的意义。”
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疯了。”
“疯?”桑多涅歪了歪头,“我只是在提供最优解。你看,你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会受伤,会疲惫,会衰老——如果时间够长的话。但机械不会。我可以让你永远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永远不必担心失去。”
她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那是空在她脸上看到的第一个真实的情绪波动。
“想想看,空。当血肉被精密机械取代,当脆弱的意志被永恒的程序加固,你就能超越凡人的局限。你可以真正地、彻底地属于某个地方——属于我。我会是你唯一的需要,你唯一的创造者,你唯一的……‘家人’。”
最后一个词她说得极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
空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看似精致柔弱的少女,这位愚人众第七席执行官“木偶”,她的“病”不在于疯狂,而在于一种极端理性下的扭曲。她把世界看作可拆解的机械,把生命看作可优化的程序,把情感看作可计算的数据。而在她的逻辑里,“将空改造成完美人偶并永远占有”这件事,与她修复一台损坏的发条玩具没有任何本质区别——都是为了达到“完美状态”。
“我拒绝。”空一字一句地说。
桑多涅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然后她笑了,这次的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生动”,也更加令人不安。
“拒绝啊……”她轻声重复,“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毕竟,珍贵的材料总是需要一些……处理工序。”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
穹顶垂下的机械臂突然活了过来,六条机械臂从不同角度袭向空。尽管元素力被抑制,空还是凭借战斗本能翻滚躲避。第一条机械臂擦过他的肩膀,撕开外套的布料;第二条扫过他的小腿,让他踉跄了一下;第三条和第四条从两侧夹击——
空险险从缝隙中穿过,但第五条机械臂从上方直刺而下,他只能横剑格挡。金属撞击的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第六条机械臂趁机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倒吊着提起。
“放开他!”派蒙在立方体里尖叫。
桑多涅走到被吊起的空下方,仰头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他倒置的身影。
“你知道吗?”她说,语气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平静,“处理不配合的材料,是人偶师的基本功。木材要蒸煮软化,金属要锻打塑形,陶瓷要高温烧制……每一种材料,都需要合适的方法来让它变得‘顺从’。”
她从洋装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细长的注射器,针筒里是某种荧蓝色的液体。
“而你,空,你需要的是……”她踮起脚尖,将注射器抵在空被倒吊而暴露出的脖颈上,“一点点‘月光萃取液’。我研发的小玩具,能暂时覆盖你的意识,让你进入一种……非常配合的状态。”
针尖刺破皮肤。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空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视野中的桑多涅开始扭曲变形。实验室的灯光变成模糊的光斑,派蒙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残留的意识里,他看见桑多涅微笑的脸,听见她轻柔的声音:
“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开始第一阶段的改造。”
“先从那只总是握剑的右手开始,怎么样?”
黑暗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空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右臂的重量——不正常的、金属的沉重感。
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医疗床上,身处一个布置得像疗养室的房间。墙壁是柔和的米色,窗帘半掩,窗外能看见帕哈岛铁灰色的天空和那轮低垂的月亮。房间里有书架、桌椅,甚至还有一盆绿植——如果不是右臂传来的异样感,这几乎像个普通的客房。
他的右臂。
从肩膀开始,整个右臂被替换成了机械结构。银白色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关节处是精密的转轴,手指能随着他的意念活动,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手臂内侧刻着一行小字:“sandoné’s first piece.”
桑多涅的第一个作品。
空的心脏疯狂跳动。他试图调动元素力,但体内空空如也——不仅是元素力,连体力都虚弱得可怕。他勉强下床,走到门边。门锁着,但不是常规的锁,而是一个复杂的机械密码盘。
“你醒了。”
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空猛地转身,看见桑多涅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她换了一套衣服,依然是黑白配色的洋装,但款式更简单些,袖口缀着细碎的蕾丝。她合上书,起身走近。
“感觉如何?”她停在空面前,视线落在他机械化的右臂上,“连接神经的接口花了我不少功夫呢。毕竟要保证触觉反馈的精确性,又要避免排异反应……好在你体质特殊,适应性比预想中更好。”
空抬起机械右手,五指张开又握拳。金属手指的动作流畅自然,几乎就像原本的手臂。这种“正常”的感觉反而让他更加恐惧。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嘶哑。
“第一阶段改造。”桑多涅伸手,指尖轻触机械手臂的外壳,沿着刻字描摹,“只是右臂而已。接下来是左臂,然后双腿,最后是躯干和头部……循序渐进,才不会给你的意识造成太大冲击。”
她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苍白的脸。
“别这样看着我,空。我在救你。”她的语气真诚得可怕,“血肉之躯太脆弱了。你战斗时会受伤,会流血,会痛。但机械不会。等改造完成,你就再也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了。你可以一直、一直保持完美,永远不会损坏,永远不会离开。”
“离开?”空捕捉到这个词。
桑多涅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她收回手,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他。
“所有东西都会离开。”她轻声说,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情绪”的波动,“木头会腐烂,金属会锈蚀,人偶的丝线会断裂……就连我最初的主人,那个教我制作人偶的枫丹老工匠,最后也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尸体。”
她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精确的笑容。
“所以我学会了:要想永远拥有什么,就必须让它变得不会腐烂、不会锈蚀、不会死亡。必须把它变成永恒的、完美的造物。”她的目光落在空身上,那目光炽热得像要将他熔化后重铸,“而你,空,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会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永远属于我,永远……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离开。”
空终于明白了她那扭曲逻辑的根源。
这不是单纯的疯狂,而是一个早已将自己也视为“人偶”的存在,试图通过掌控他者来对抗“失去”的恐惧。她口中的“爱”,是收藏家对藏品的占有,是人偶师对作品的执念,是一个害怕孤独的灵魂试图用丝线绑住另一个灵魂的绝望尝试。
“我不是你的人偶。”空说,机械右手握成拳,“我是我自己。”
桑多涅偏了偏头:“现在还是。但很快就不会了。”
她走向房门,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好好休息。三天后,我们开始左臂的改造。”她的微笑温柔得像在哄孩子睡前听话,“对了,你的小朋友派蒙很安全。我把她安置在别处了。只要你乖乖配合,她就不会有事。毕竟……我不喜欢我的作品被无关的东西打扰。”
门无声地滑开又关闭。
空跌坐在床上,机械手臂的重量拖得他身体倾斜。他抬起左手——那只还属于他自己的手,抚摸右臂冰冷的金属外壳。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光滑,工艺完美无瑕。
但这完美让他作呕。
三天的时间,空摸清了囚禁自己的这个“疗养室”。
房间没有窗户的那面墙其实是单向玻璃,他能看到外面走廊偶尔经过的研究员,但外面看不到里面。每天固定时间会有机械托盘送来食物和水,托盘从墙上的小窗口滑入,窗口随即关闭。他尝试过与送餐的机械装置交流,但没有任何回应。
桑多涅每天都会来,有时待几分钟,有时待几小时。她会带来各种仪器检查机械手臂的连接状况,记录数据,调整参数。她说话的语气总是温和的,动作总是轻柔的,仿佛真的在精心照料什么珍贵的东西。
但空渐渐注意到一些细节。
当他表现出抗拒时,桑多涅会轻轻叹息,然后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气说:“你还是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是为了你好。”然后她会调高抑制场的强度,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她检查。
当他问起派蒙时,桑多涅会微笑着调出监控画面——派蒙被关在一个布置得像个儿童房的房间里,有玩偶,有零食,但她显然在哭,小拳头不断捶打着看不见的屏障。
“你看,她很安全。”桑多涅说,“只要你听话,她就会一直这么安全。”
而当他试图提起妹妹荧,提起自己旅行的目的时,桑多涅的反应最有趣:她会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洋装的蕾丝花边,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故障的机械。
“你为什么总想着要离开呢?”有一次她这样问,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这里不好吗?我会给你最好的照顾,最精密的维护,最完美的升级。你会比任何血肉之躯都更强大,更永恒。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想着去别的地方,去找别的人?”
那天她离开时,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也许我需要调整一下改造顺序。先处理大脑的情感中枢,让你不再有这些‘不必要’的念头。”
空知道,时间不多了。
第三天深夜,当帕哈岛的月亮升到最高点时,机会来了。
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红光透过门缝渗入房间。走廊里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和呼喊:“西侧防御墙被突破!是霜月之子的突袭部队!”
空猛地从床上坐起。抑制场的强度似乎减弱了——也许是为了集中能量应对外部威胁。他调动体内残存的元素力,微弱的风在掌心汇聚。
还不够。
他的目光落在机械右臂上。
桑多涅说过,这只手臂的设计参考了“月矩力”的传导原理,本身就能储存和释放能量。空不知道具体操作方法,但他记得桑多涅调试时,曾用手指按压手臂内侧某个隐蔽的凹槽来激活测试模式。
他摸索着,金属指尖划过光滑的外壳。找到了——在肘关节内侧,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小凹陷。
按下去。
机械手臂内部传来低沉的嗡鸣,青蓝色的光芒从关节缝隙中渗出。空感到一股陌生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身体,不是元素力,而是更古老、更冰冷的力量——月矩力。
力量在血管中奔流,冲破了抑制场的封锁。风元素重新响应召唤,在左手掌心凝聚成旋转的气旋。
就在这时,门滑开了。
桑多涅站在门口。她的洋装有些凌乱,双马尾的一边松开了,几缕深棕色头发垂在脸颊旁。她手里拿着一支比之前更大的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是深紫色。
“我改主意了。”她说,声音平静得异常,“突袭打断了我的计划,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提前进入核心改造阶段。”
她走进房间,门在她身后关闭。
“这种新制剂能直接作用于大脑,重构你的认知模式和情感联结。”她一步步走近,注射器的针尖在警报的红光下闪烁,“等你醒来,你就会明白——我才是你唯一需要的人,这里才是你唯一属于的地方。那些关于妹妹、关于旅行、关于自由的念头,都会像坏掉的齿轮一样被替换掉。”
空后退,后背抵上墙壁。
“桑多涅,这不是爱。”他说,左手的气旋在扩大,“这只是你的恐惧。你害怕失去,所以想把一切都变成不会离开的机械。但人不是机械,感情不是程序,我……不是你的藏品。”
桑多涅停下了。
她盯着空,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那层精致人偶般的面具裂开了缝隙,露出底下扭曲的、痛苦的、近乎孩童般的茫然。
“恐惧?”她重复这个词,像是第一次听到,“不,这是……这是……”
她说不下去了。
空看见她的手指在颤抖,注射器几乎脱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那一刻,她看起来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执行官“木偶”,而更像一个迷路的小女孩。
但下一秒,面具重新焊合。
“无所谓。”她说,声音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平静,“等你改造完成,你就会理解的。你会感激我的。”
她扑了上来。
空用机械右臂格挡,金属与玻璃碰撞,注射器被击飞,在墙上碎裂,紫色液体溅了一地。桑多涅抓住他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她的身体经过改造吗?还是说,那身洋装下藏着机械增强装置?
两人扭打在一起。空用风元素制造气流想将她推开,但她死死抓住不放。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执念,嘴里反复念着:“你是我的……我的作品……我的……”
机械右臂突然自行行动了。
它不受空的控制,反而抓住了空自己的左手,将他的双臂反剪到身后。空惊愕地发现,手臂内侧的刻字在发光——“sandoné’s first piece.”
桑多涅笑了,那笑容扭曲而得意。
“你以为我会不留后门吗?”她贴近空的脸,呼吸喷在他皮肤上,“每件作品都有紧急控制协议。毕竟,人偶偶尔会失控,需要主人亲手……矫正。”
她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的、雕刻精美的钥匙,插入机械手臂肩胛连接处的一个隐蔽锁孔。
转动。
空感到右臂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变成了一个外来的、束缚他的刑具。更可怕的是,某种冰冷的程序顺着神经接口逆向侵入,开始蚕食他的意识。视野边缘出现数据流般的幻影,桑多涅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回响:
“别抵抗了……成为我的吧……永远……”
就在意识即将沉没的瞬间,房间的墙壁爆炸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爆炸。
厚重的金属墙被一股蛮力从外部撕裂,碎石和烟尘涌入。月光从破洞外涌入,照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橙发,穿着愚人众执行官制服,肩上扛着一柄水元素凝聚而成的长矛。
“哟,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达达利亚——公子,站在破洞边缘,咧嘴露出一个狂气的笑容。
桑多涅猛地转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暴怒:“达达利亚!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闯入你的地盘?”公子从破洞跳进房间,长矛在手中旋转,“女皇陛下紧急调令,要求所有在挪德卡莱的执行官协助抵挡霜月之子的总攻。大家都在前线,就你躲在这里玩你的‘人偶游戏’……啧啧,不太合适吧?”
他的目光落在被机械手臂束缚的空身上,挑了挑眉:“而且玩的还是这位旅行者。我说桑多涅,你是不是忘了,这位可是和多位神明关系匪浅?要是让女皇知道你这么乱来——”
“闭嘴。”桑多涅的声音冷得像帕哈岛的冻土,“他是我的。我的研究,我的作品,我的所有物。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公子笑了,但那笑意没到眼底:“抱歉,这次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
他抬手,水元素长矛指向桑多涅:“放了他,然后跟我去前线。这是命令。”
桑多涅盯着公子,又转头看看空。她的表情在疯狂和理智之间挣扎,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洋装的蕾丝。最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抬手按下了某个隐藏的控制按钮。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变成刺眼的红色,警示音震耳欲聋:“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你疯了?!”公子脸色一变。
“我没疯。”桑多涅后退几步,脚下地板打开一个暗格,她站了上去,“我只是……不会让别人抢走我的东西。”
她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空身上。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有偏执,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眷恋。
“如果你不能完全属于我,那不如彻底毁掉。”她轻声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至少这样……你不会属于任何人。”
暗格下沉,她消失在通道中。
公子低骂一声,冲到空身边,试图解开机械手臂的束缚:“这玩意儿怎么弄?”
“钥匙……她带走了……”空咬牙抵抗着意识的侵蚀。
公子啧了一声,直接用水元素长矛劈向机械手臂的连接处。金属与元素力碰撞,火花四溅。一下,两下,三下——
机械手臂松动了。
空趁机集中所有意志,用左手抓住手臂,配合公子的攻击,猛地一扯。
神经接口被硬生生拔除,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机械手臂终于脱离了他的身体,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能走吗?”公子扶住他。
空点头,勉强站稳:“派蒙……她关着派蒙……”
“我知道位置,来的时候侦查过了。”公子架起他,朝破洞跑去,“但我们必须快,自毁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冲出房间,沿着警报声大作的走廊狂奔。实验室已经乱成一团,研究员们抱着资料和设备逃窜,机械装置失控地四处冲撞。公子一路劈开障碍,带着空冲下楼梯,拐进一条偏僻的走廊。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上的指示灯显示着“隔离室”。
公子一脚踹开门。
派蒙被困在房间中央的立方体里,已经哭得精疲力尽。看到空,她猛地扑到屏障边:“空!你没事吧!你的手臂——”
“出去再说!”公子用长矛刺穿立方体的能量核心,屏障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派蒙飞出来,紧紧抱住空的脖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公子看了一眼走廊深处,那里已经开始传来爆炸声,“走!”
三人冲向最近的出口。就在他们冲出建筑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库瓦维基实验设计局在连环爆炸中坍塌,火焰和浓烟吞没了那座机械堡垒。冲击波将他们掀飞出去,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空躺在雪里,大口喘气。右肩的断口还在渗血,疼痛像火烧一样。派蒙趴在他胸口哭,公子坐在一旁,看着燃烧的建筑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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