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情感的默契(1/2)
那场深夜的交谈,像一块沉入冰湖的石子,涟漪荡开后,湖面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但湖底深处,有些东西已经悄然移动,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日子依旧沿着北大荒严酷的冬季轨道行进,分毫不差。天未亮时,苏晚照例起身,裹紧厚重的棉袄,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去试验田,记录冻土层的数据。下午在育苗棚整理秋收的各项资料,晚上则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规划来年的种植方案。陈野依然沉默地履行着他的职责,巡逻、喂马、处理牧场突发的大小事务,像这片草原上一块会移动的、坚硬的岩石。
表面上,一切如常。
然而有些改变,发生在肉眼不可见的深处,像冻土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表面冰封依旧,内里却已不同。
苏晚开始服用那株野山参。她找来一个洗净的白色搪瓷杯,杯身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已经有些斑驳。每天清晨,当天边刚透出蟹壳青时,她便从枕边的小木箱里取出那个用榛树叶包裹的参。解开红绳,展开叶片,那株形态宛然的野山参静静躺在那里,须根柔韧,散发着清冽的山野气息。
她用陈野不知从哪找来、磨得极其锋利的小匕首,小心翼翼地切下薄如蝉翼的一片。参片放入杯中,滚水冲下,淡金色的汤色慢慢晕开,水汽氤氲中带着独特的草木香。第一口总是微苦,带着山野的粗粝与凛冽,但很快,一种绵长醇厚的甘甜便从舌根缓缓升起,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股温润的溪流,悄然漫过干涸已久的河床。
她喝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像是在完成某种郑重的仪式。这仪式不是为了追求药效,虽然她确实期待它能缓解疼痛,但更重要的是,这是对那份心意的珍重,是对那个沉默的男人冒着生命危险带回这份赠予的回应。
变化来得悄无声息,却又真切可感。大约七八天后,苏晚在一个清晨醒来,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必须挣扎许久才能睁开。她坐起身,晨光从糊窗纸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土炕上投下几道细细的光柱。那种熟悉的、仿佛从骨髓深处透出的疲惫感,竟稍稍退后了一些,虽然仍在,但不再像以往那样紧紧攫住她,让她连起床都成为一场战役。
她愣了片刻,看着窗外刚刚泛白的天空,灰蓝色的云层低垂,远处传来早起的牧工吆喝牲口的声音。第一次,她觉得迎接新的一天似乎不那么艰难了。
头痛的频率也真的降低了。虽然当她长时间专注思考育种方案或复盘数据时,太阳穴依然会传来熟悉的胀痛,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要一用脑就立刻发出尖锐的警告。她能连续工作一个多时辰,才会感到那种压迫感缓缓逼近。更重要的是,痛感本身似乎变得温和了些,不再是尖锐的、想要撕裂什么的剧痛,而更像是一种沉重的、可以忍受的提醒,像是身体在说:“够了,该休息了。”
她知道,这绝非治愈。那深植于意识深处的“知识库”与这个时代、这具身体的兼容问题,绝非一株草药能够解决。那条底线依然清晰,过度透支的代价依然沉重。但至少,在这场漫长而孤独的持久战里,她得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一处可以暂时倚靠的港湾。
陈野的守护方式,也发生了微妙而确凿的变化。
过去,他的关照总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帮你,因为你是知青,因为你需要帮助,因为这是他的职责。现在,那种刻意的距离消失了。他的行动依旧沉默,依旧不喜言辞,却多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亲近,一种不再需要理由的关怀。
比如,他发现苏晚夜里常在育苗棚工作到很晚,那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不足以看清细小的数据记录。第二晚,棚子角落就多了一盏擦得锃亮的马灯,黄铜灯身反射着温暖的光泽,灯油是新加的,满得快要溢出来,玻璃灯罩干净得能照见人影。没有留言,没有解释,就像它本来就在那里,等待着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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