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门后(2/2)
绝对寂静的、冰冷的、黑暗的、却又无比“空旷”的、空间。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明确的“空间”与“时间”概念。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包容一切、又消融一切的、绝对的“静”与“空”。
但在这片绝对的静与空中,吴邪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稳定气息的源头,就在前方。那古老“生机”的脉动,就在脚下。那秩序的“奇点”或“种子”,就在……他的“存在”核心,仿佛与他、与那截残刃、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不可分割的、融合?
他低下头(如果在这个只有“存在感知”的空间里还有“低头”这个概念的话),“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截黑金古刀残刃,依旧插在那里。但残刃本身,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它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断裂的、染血的金属。在它的核心,那与吴邪“存在”紧密纠缠、又与这片绝对静空空间隐隐共鸣的地方,似乎……有一点,极其极其微小、却无比明亮、无比纯粹、散发着冰冷秩序与古老“生机”的、金色的、光芒,正在缓缓地、艰难地、从残刃的最深处,渗透出来,与吴邪的“存在”核心,缓缓地、融合、交织……
而这片绝对静空的、黑暗的空间,似乎也因为这微小金色光芒的出现,而微微地、不易察觉地、荡漾了一下。仿佛平静了亿万载的死水,被投入了一粒拥有生命的、种子。
与此同时,吴邪的“存在”感知,也在这片绝对静空中,在这与金色光芒缓慢融合的过程中,被无限地拉伸、稀释、同化……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吴邪”这个个体的、最后的、边界与轮廓,仿佛要彻底融入这片静空,化为那金色光芒的一部分,化为这片空间永恒的、寂静的、一部分……
终结?还是……新生?
亦或是,另一种形态的、开始?
就在他的个体存在即将彻底消融的、最后的、朦胧的、刹那——
“哗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带着湿润水汽与泥土芬芳的、流水声,毫无征兆地,传入了吴邪那即将彻底沉寂的、存在感知的、最深处。
紧接着,是鸟鸣。清脆的,带着鲜活生机的,鸟鸣。
还有……风。微凉的,带着草木清新气息的,风。
以及……光。温暖的,明亮的,带着真实温度的,阳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吴邪猛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真实的、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从喉咙深处爆发,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带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残留的寒意,冲口而出!冰冷的空气疯狂灌入他灼痛的气管和肺部,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剧痛与“活着”的感觉!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明亮的、带着温暖温度的阳光,瞬间充斥了他的视野,让他本能地眯起了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视线模糊,光影晃动。
他发现自己正仰面躺着。身下不再是冰冷的、黑色的石台,而是……湿润的、松软的、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地面。
头顶,是蔚蓝的、高远的、飘着几缕白云的、天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清脆的鸟鸣,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鼻尖,是清新的、带着水汽与草木芬芳的、空气。虽然依旧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冰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不和谐气息,但主体,是真实的、鲜活的、属于“人间”的气息。
他……回来了?
从那个冰冷的、黑暗的、充满疯狂与虚无的石台,从那个光怪陆离、混乱亵渎的“门”后景象,从那个绝对静空的、黑暗的空间……回来了?
回到了一片……山林?溪流边?
吴邪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寸肌肉都酸痛难当,胸口更是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冰冷的、如同被重物碾压过的、钝痛。他低头看去——
胸口,那截黑金古刀残刃,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已经不再流血、却呈现出一种奇异暗金色、仿佛金属与血肉融合后留下的、冰冷的、疤痕。疤痕的形状,依稀是那截残刃的轮廓。而疤痕的中心,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金色的、光晕,正在阳光下,缓缓地、内敛、消散。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干涸的黑色血污、泥泞、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仿佛灰烬般的、暗沉物质。但身体本身,除了极度的虚弱、酸痛和胸口那冰冷的疤痕,似乎……并没有致命的伤口?
胖子呢?小哥呢?
吴邪猛地扭头,向两侧看去。
左侧,空无一人。只有湿润的泥土和几丛青草。
右侧,同样空无一人。只有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布满青苔的石头。
没有张起灵沉默的黑色身影。没有胖子模糊抱怨的轮廓。没有“镇魂灯”。没有冰冷的连接与支撑。
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陌生的、溪流边的、林间空地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听着潺潺的水声和鸟鸣。
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黑暗的石台、洞开的墟门、疯狂的景象、绝对静空的空间、冰冷的连接、最后的撞击与穿透——都只是一场漫长、痛苦、荒诞到极致的、噩梦。
但胸口那冰冷的、暗金色的疤痕,体内那残存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与寒意,以及灵魂深处那依旧清晰无比的、对那片疯狂景象与绝对静空的、冰冷“记忆”,都在无声地、残酷地告诉他——
那不是梦。
他真的,去过“门”后。真的,触及了那片终极的混乱与寂静。真的,以某种方式……回来了。
而胖子和小哥……
吴邪的目光,缓缓扫过空无一人的两侧,最后,落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左手手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稳定、仿佛被紧紧握过的、触感的余温。
右肩,也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只厚实的、混不吝的、重重拍下的、手掌的力度。
他们……在哪里?
是留在了那片石台?是消散在了“门”后的混乱中?还是……以另一种方式,也“回来”了,只是不在他身边?
亦或是,他们从未真正“离开”过,只是以某种他此刻无法理解、无法感知的方式,与他胸口的疤痕、与他“回来”这件事本身,紧密地、冰冷地、联系在了一起?
风吹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阳光温暖明媚。
吴邪躺在溪边的草地上,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听着耳边的水声与鸟鸣,感受着身下泥土的湿润与松软,胸口疤痕传来冰冷的、细微的、存在感。
活着。
以一种全新的、带着冰冷疤痕与未知联系的、虚弱而困惑的、状态,活着。
回到了……“人间”。
但“人间”,似乎也因为他这番“门”后的经历,而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丝极淡的、却无比清晰的、冰冷的、不和谐的气息,如同水面的油渍,顽固地存在着,提醒着他,有些东西,已经被改变,被“带回”,或者……被“唤醒”。
新的篇章,或许,在他睁开眼、回到这片阳光下的溪流边的、那一刻,就已经,悄然揭开。
而新的挑战……
吴邪缓缓抬起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望着那刺目而温暖的阳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艰难、苦涩、却终究是“活人”才会有的、微弱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或许,从他胸口这个冰冷的、暗金色的疤痕开始,从他体内这残存的、不属于“人间”的寒意开始,从他能“感知”到空气中那丝不和谐气息开始……
挑战,从未离开。
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而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吴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