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禁足思危（1/2）

白清漪被“护送”回永和宫凝辉殿时，夜已深沉得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宫廷的每一个角落。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那“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虽未上锁，但门外明显增加了守卫，皆是陌生的、表情肃穆的御前侍卫面孔，他们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像，守卫着这看似平静却又暗藏汹涌的宫殿。

“小姐……”云雀迎上来，眼眶红得像两颗熟透的樱桃，显然惊魂未定，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揪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

“没事了。”白清漪轻轻拍了拍云雀的手，那柔软的触感传递着安慰与力量。她扫了一眼殿内，虽然被翻查得一片狼藉，但在宫人尽力收拾下，大致恢复了原样，只是那些被随意翻动的痕迹，如同被侵犯的伤口，那股被侵犯、被审视的阴霾感，依旧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殿外那些侍卫……”云雀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和不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皇上派来的，说是‘保护’，也是……”白清漪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警惕。她心里清楚，说是保护，实为软禁监控。在皇帝调查清楚之前，她与外界的联系将被最大限度切断，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自由翱翔的天空。

“殿里的人都还好吗？有没有人被为难？”白清漪关切地问道，目光在宫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都还好，就是小顺子（那个小太监）被魏司正的人盘问了许久，吓得脸色煞白，双腿直打哆嗦。其他人都只是看着，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云雀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宋太医之前来过，留了安神汤，说小姐若心绪不宁可服用。”

“知道了。”白清漪微微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走到窗边，轻轻掀起一角帘幔，看向外面影影绰绰的侍卫身影。月光清冷如水，洒在大地上，映照着他们沉默如雕像般的轮廓。他们的眼神警惕而冷峻，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她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将真正与世隔绝，如同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但这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她暂时远离了直接的明枪暗箭，有了一个相对安全（虽然不自由）的空间，来思考、来筹谋。对方费尽心机布下此局，甚至不惜动用巫蛊这等禁忌，绝不可能仅仅为了让她禁足。他们的目标，必然是北疆事务，或者是想彻底将她扳倒，让她再无翻身之日。而禁足期间，正是他们可能加紧活动、或是她这边露出破绽的时候。她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做好几件事。

第一，稳住永和宫内人心。今日之变，宫人们必定惶恐不安，如同惊弓之鸟。她需展现镇定自若的气质，安抚众人，确保凝辉殿内铁板一块，不给外人任何可乘之机。尤其要提防有人趁乱被收买或威逼，成为别人的棋子。

第二，梳理线索，静观其变。虽然与外隔绝，但并非完全盲聋。云雀和几个心腹宫人或许还能通过一些极其隐蔽的方式（比如与守门侍卫中可能存在的、影七暗中安排的人传递眼神或极简暗号）获取零星信息。宋太医或许也能以诊脉为由偶尔进来，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她要像蜘蛛一样，安静地待在网中央，感知最细微的震动，捕捉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进一步完善北疆摘要。虽然核心部分已成，但禁足期间，她正好可以不受干扰地反复推敲、补充细节，甚至模拟可能被问及的问题，思考如何更清晰、更有说服力地向皇帝阐述。这份摘要，将是她破局的关键筹码，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她前行的道路。

想到摘要，她摸了摸怀中那份贴身藏好的油纸包。纸张的触感带着一丝粗糙，却给她带来一丝安心。她必须找个更稳妥的地方将其藏好，或者……尽快找机会，将其呈递给皇帝？但禁足期间，面圣几乎不可能。除非皇帝主动召见。

她会召见吗？白清漪思索着，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皇帝既然接手调查，又将她禁足，说明他对此事存疑，且有意控制局面。但皇帝的态度究竟如何？是相信她的清白多一些，还是更顾忌太后那边的压力？他派来调查的人会是谁？影七？还是其他心腹大臣？调查会深入到什么程度？能挖出幕后黑手吗？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如同乱麻一般，让她一时难以理清。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却没有提笔，只是凝视着空白的纸面，仿佛要从中看出未来的脉络。那洁白的纸张，如同她此刻迷茫的未来，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

夜渐深，万籁俱寂。凝辉殿内只余一盏孤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白清漪沉静而专注的侧影。她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智慧和勇气。

接下来的数日，白清漪的日子过得异常规律。每日早起，她便开始处理永和宫内部简单的宫务，主要是人员安排和用度核对。她仔细地审视着每一份账目，确保宫中的一切运转正常。然后大部分时间用于读书、习字，她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汲取着知识的养分，让自己的内心更加充实和强大。偶尔，她会在殿内小花园散步，欣赏着那几株盛开的花朵，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让自己的心情得到片刻的放松。她神情平静，仿佛真是在静思己过、修身养性，没有丝毫的焦虑和不安。

她与云雀及几个绝对心腹的谈话，也仅限于日常起居和殿内事务，绝不涉及任何敏感话题。她们围坐在一起，轻声细语地讨论着宫中的琐事，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对外，她表现得顺从且安分，按时服用宋太医送来的“安神汤”（虽然她其实并不需要），对殿外侍卫的态度也客气而疏离。她深知，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然而，暗地里的信息收集并未停止。云雀凭借其机敏，很快与一位轮值的、看起来较为敦厚的年轻侍卫建立了“友好”关系——仅限于每日送茶水点心时几句关于天气、值守辛苦的寒暄。但就是这简单的寒暄中，云雀偶尔能捕捉到一些信息，比如哪位大人曾来巡视过，宫中近日是否还有其他异常动静等。虽零碎，却也能拼凑出一些轮廓：皇帝确实派了人在查，且动静不小；永寿宫那边似乎很安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前朝关于北疆的议论似乎更多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宋太医每隔三日会来请一次平安脉。诊脉时，他会低声告知一些无关紧要的宫中传闻，比如哪位太妃染了风寒，御花园某处花开了等等，但偶尔，也会夹杂一句看似随意的话：“皇上近日忙于边务，常召见兵部、户部大人议事。”“影卫近日在宫外似乎有些动作。”这些信息，经过白清漪的解读，便有了不同的意味。她知道，外面的风波并未平息，反而可能因为调查的深入而更加暗流汹涌，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波涛暗涌。

这日，宋太医请脉离去后，白清漪独坐窗前，看着庭院中一株晚开的玉兰。花瓣洁白如雪，却在春日带着寒意的风中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无常。

她想起影七上次透露的关于赵编修、永寿宫管事太监、静嫔嬷嬷侄子等线索。皇帝派去调查的人，会顺着这些线查下去吗？能查到多少？会触及圣母皇太后吗？还是最终找个替罪羊了事？她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疑虑，仿佛被一团乌云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