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花瓣的破碎声(1/2)

雨停了。

水珠顺着百年老槐的虬枝坠落,砸在焦黑的花田泥土上,溅起细碎的泥点。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烧焦的糊味与雨水的腥气,更沉重的是某种无形的震颤 —— 像是无数根时间的丝线正在崩断,每一次震颤都让耳膜嗡嗡作响,连心跳都跟着失序。

那道劈开夜空的闪电并未将星野花彻底摧毁。强光褪去后,花田中央只剩半截焦黑的花茎歪斜在地里,周围的星野花尽数枯萎,紫蓝色的花瓣蜷缩成焦脆的碎片,风一吹便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翻涌的黑色泥土。

但就在那截残破茎干的顶端,一抹银光正悄然舒展。

是片新生的嫩芽,只有指甲盖大小,裹着细密的银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每一次舒展,都伴随着细微的 “噼啪” 声,像是在顶开层层时空的桎梏,倔强得如同不肯熄灭的魂火。

“回家。”

无声的唇形仍悬浮在半空,红衣女子的身影已化作漫天光点,一半融入那株残花,一半消散在晚风里。陆野盯着那些光点,掌心的红印突然一阵刺痛,脑海中猛地闪过画面:硝烟弥漫的古战场、镜湖底闪烁的星纹阵、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跪在阵前,血色染红了她的红衣……

这些记忆不属于他,却真实得令人心悸。

“妈……”

沈星的声音带着哭腔,突然打破死寂。她捂着胸口蹲下身,手腕上的星形胎记烫得惊人,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泥土里。那些涌入脑海的片段比陆野的更清晰 —— 红衣女子转身时的侧脸、温柔抚摸她头发的触感、临终前塞给她古镜时的嘱托:“星星,等花开了,妈妈就回家。”

“那不是她。” 陆野立刻蹲下身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自己的指尖也在发烫,“是心宁境的记忆投影,是星野花承载的执念,再看下去会被它吞噬神志!”

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前几次轮回里,他曾不止一次被类似的记忆洪流淹没,醒来后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只能抱着星野花的残根在废墟里哭。

沈星用力眨掉眼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找回几分清明。她抬头时,正好看见阿毛疯了似的扑过来,雪白的毛发上沾着泥污,对着她脚边的一片花瓣嘶吼。那花瓣边缘还带着未褪尽的幽蓝,此刻却在阿毛的爪下簌簌发抖。

“阿毛!” 陆野低喝一声。

猴子却像是没听见,用爪子疯狂扒拉花瓣下的泥土,尖细的爪子很快被磨出血痕,渗出血珠滴在泥土里。陆野心中一动,拨开沈星上前,手指插进湿软的泥土里轻轻一翻 ——

一截断裂的花蕊赫然躺在泥土中,暗绿色的花萼已经枯萎,内里却包裹着一颗晶莹的种子。那种子约莫拇指大小,通体透亮,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轻轻跳动,泛着与归墟核相似的蓝光,宛如一颗微型心脏。

“初源种……” 陆野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指尖刚触到种子,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量弹开。

这个名字是他在轮回的碎片记忆里看到的。传说星野花在三百年前第一次绽放时,曾结出这样一枚本源之核,能重启生命循环,甚至修补维度裂隙。可所有记载都说,初源种在南宋末年的镜坊大火中遗失了,怎么会藏在这株星野花的花蕊里?

“不可能……”

不远处传来低哑的呢喃,高承渊站在焦黑的花田边缘,脸色比夜色更沉。他的玄袍下摆沾满泥污,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去的血迹,可那双眼睛里的疯狂非但没有减退,反而燃烧得更旺。他死死盯着陆野手中的初源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符印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这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三十年来,他翻遍了镜湖研究会的所有古籍,甚至不惜献祭活人获取心宁境的情报,从来没见过任何关于初源种留存的记载。逆轮回装置的核心算法里,星野花的终极价值只是 “钥匙”,可现在…… 这颗跳动的种子,分明是通往苏曼的 “捷径”!

“给我抢过来!” 高承渊突然暴喝,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惜一切代价!谁拿到初源种,我让他成为新的守境人!”

七名黑衣人原本正处于失神状态,听到这句话瞬间惊醒。他们齐刷刷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底下被改造过的脸 —— 皮肤泛着金属的冷光,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跳动的红光。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副泛着幽蓝电弧的金属利爪,利爪划过空气时,发出刺耳的尖鸣。

“想动它,先踏过我的尸体!” 陆野将沈星和阿毛护在身后,掌心红印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大地突然 “咔” 地裂开一道缝隙,数十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上的尖刺泛着寒光,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毒蛇。最前头的三名黑衣人刚冲过来,就被藤蔓缠住脚踝,猛地拽向半空,又狠狠砸向地面。

“嘭” 的一声闷响,地面被砸出三个浅坑,黑衣人却像是没有痛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陆野眼神一厉,指尖轻弹,藤蔓突然收紧,只听 “咔嚓” 几声脆响,黑衣人的骨骼被生生勒断,身体软塌塌地瘫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陆野!” 沈星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野转头时,正看见两名黑衣人从侧翼绕来,利爪直扑他的后背。而沈星已经将古琴架在石台上,十指飞快地拨动琴弦,清越的琴音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精准地撞在黑衣人的利爪上。

“叮” 的一声脆响,黑衣人被琴音震得后退两步,动作明显迟滞了几分。沈星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渗出了血丝,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手腕上的胎记泛着银光,与琴弦的震动频率渐渐同步。

“你进步得很快。” 陆野趁机甩出两根藤蔓,缠住黑衣人的脖颈,将他们狠狠掼在老槐树上。

“前几次轮回里,你教过我怎么用琴音共鸣。” 沈星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没停下拨弦的动作,“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手法,但身体好像还记得。”

陆野的心猛地一揪。

他想起前两次轮回里的沈星。第一次,她为了保护星野花,被黑衣人重伤,躺在他怀里时还在说 “对不起,没帮上你”;第二次,她为了引开寻光会的人,独自跑进火场,最后只留下一块烧熔的星形银饰。而现在,她终于能站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力量战斗了。

“这次换我护着你。” 陆野低声说,藤蔓在他身后织成一道绿色的屏障,将剩余的两名黑衣人挡在外面。

可他们都没注意到,高承渊根本没打算参与这场缠斗。

他趁着陆野与黑衣人周旋的间隙,悄然后退到花田边缘的老槐树下。那里的泥土与别处不同,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 这是他十年前就埋下的后手,逆轮回装置的备用锚点。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暗金色的齿轮,齿轮上刻着与他掌心符印相同的纹路,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用他自己的血淬炼的控制器。

齿轮嵌入树下的隐蔽凹槽时,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紧接着,整片花田开始轻微震动,地下传来密集的齿轮转动声,像是有无数台钟表在同时运转。沈星的琴音突然出现一丝紊乱,琴弦的震动频率被地底的声响干扰,险些断裂。

“不对!” 沈星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地底的声音在干扰星纹共鸣,像是…… 像是时间在被拉扯!”

陆野心中警铃大作,转头看向高承渊时,正好看见对方嘴角勾起的冷笑。天空中的云层不知何时又开始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一圈圈透明的光环,每一圈光环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

那是三年前的监狱门口,他拖着被打断的腿走出铁门,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手里攥着半颗星野花的种子;

那是五年前的沈府生日宴,沈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独自坐在露台吹灭蜡烛,蛋糕上的奶油还没来得及吃就化了;

最刺眼的是十年前的镜湖边,雨夜模糊了视线,苏曼穿着红色的风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步步走向湖边,高承渊在她身后疯狂追赶,却被黑雾拦住了去路……

“看到了吗?” 高承渊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响彻在花田上空,“这就是轮回的真相!每一次重启,我都在修正误差,每一次我都离成功更近一步!”

他抬起手,掌心的符印与天空的漩涡遥相呼应,那些透明的时间环开始急速收缩,朝着初源种的方向聚拢:“前几次轮回,我以为星野花是唯一的钥匙,可现在有了初源种…… 只要吸收它的力量,我就能直接回到苏曼跳湖前的那一秒!我能抓住她!”

“你疯了!” 沈星怒声呵斥,琴音陡然拔高,“你知道每一次轮回会造成多少维度撕裂吗?上个月城西出现的记忆断层,还有那些突然自杀的人,都是你的装置造成的!你为了自己的执念,在屠杀无辜的人!”

“无辜?” 高承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无辜者!当年研究会把我逐出去的时候,没人觉得我无辜;苏曼跳湖的时候,没人觉得她无辜;就连你母亲,沈昭南,她明明知道怎么救苏曼,却选择帮她封印裂隙,她就无辜吗?”

陆野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催动红印的力量,全身的经脉像是被烈火灼烧,剧痛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可他却死死盯着高承渊,声音一字一句,带着蚀骨的寒意:“你敢提他们?”

“怎么不敢?” 高承渊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养的实验品!每一次轮回,我都在观察你和星野花的共鸣,收集归墟核的数据!你以为那些梦境是巧合?机场的女孩、丢失的纽扣、高宇喂猴子的画面…… 都是我故意留在你记忆里的诱饵!”

“诱饵?” 陆野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

他想起第一次轮回里,机场玻璃后的沈星,嘴唇动着说 “等我回来”,可他转身就被寻光会的人打断了腿;想起第二次轮回里,他口袋里总有一颗少了纽扣的衬衫,却想不起是谁送的;想起阿毛总对高宇格外亲近,原来早在十年前,那个小男孩就偷偷在旧巷口喂过流浪的猴子。

这些根本不是诱饵,是他和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你错了。” 陆野缓缓抬起手,掌心的红印光芒暴涨,连带着他身后的藤蔓都开始泛着红光,“那些不是你留下的,是我自己记住的。是我在一次次轮回里,拼了命也不想忘记的人和事。”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藤蔓突然疯狂生长,万千细小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空中交织成一面巨大的绿网,将初源种牢牢护在中央。绿网上的小白花纷纷绽放,发出细碎的 “簌簌” 声,像是在呼应他的话。

“你计算了星野花的能量,计算了轮回的轨迹,甚至计算了维度撕裂的概率。” 陆野的声音穿透了齿轮的转动声,“可你唯独没算过人心。你没算过我会记得沈星的样子,没算过阿毛会拼命保护初源种,更没算过…… 苏曼根本不想被你复活!”

“胡说!” 高承渊厉声怒吼,猛地催动符印,天空的漩涡突然降下一道黑色的光柱,直直砸向陆野的藤蔓屏障,“苏曼爱我!她一定会等我!”

光柱撞上藤蔓的瞬间,沈星的琴音突然变得高昂激越。她闭着眼睛,手腕上的胎记与琴弦同时发出银光,琴音顺着藤蔓蔓延开,形成一道螺旋状的能量场。黑色光柱在能量场中寸寸瓦解,化作点点黑雾消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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