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管家的含糊证词(1/2)
夜雾如纱,缠绕着沈府的高墙深院,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声响都困在其中。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轻响似有若无,敲打着寂静的空气,带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韵律。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割裂,洒在青石板上的斑驳光影如同碎裂的铜镜,映出一道踽踽独行的身影——那是老管家陈伯。
他披着一件半旧的灰布长衫,布料上沾着些许泥土,显然是匆忙中起身,来不及整理。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处,像是遵循着某种隐秘的节律。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灯芯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岁月刻下的沟壑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那些被尘封的秘密正在悄然苏醒。
他的眼窝深陷,目光低垂,像是背着一座无形的大山,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人心慌。他要去的地方,是沈家祖宅东厢的藏书阁——那扇从未向他完全敞开的门,一道横亘在他心头三十年的界限。
按沈家规矩,藏书阁夜间落锁,钥匙由家主亲自保管,唯有直系血脉持钥方可入内。可今夜,那枚黄铜钥匙却悄然出现在他掌心,附着在一封没有署名、没有邮戳的信笺上。字迹潦草得近乎仓促,墨痕还带着些许湿润,显然是刚写下不久:“子时三刻,书阁见。事关她。”
“她”是谁?
陈伯没问,也不敢问。
三十年了。他在沈家长大、成年、变老,从一个扫地的小厮熬到如今执掌内外事务的老管家,所依仗的从来不是权谋机变,而是沉默。他见过太多不该见的事:深夜实验室的灯火、花园里突然枯萎的花苗、沈父书房里烧毁的信件、沈母梦中失控的哭泣。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却从不说破;他守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承诺,却装作遗忘。这是他在沈家活下来的法则,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宿命——做一个没有情绪、没有秘密的影子。
但今晚,那封短短七个字的信笺,像一根尖锐的细针,刺穿了他层层包裹的心防。
“她……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连呼吸都乱了一拍。他想起那个总爱穿素白长裙的女孩,想起她赤脚踩在花园泥地上的模样,想起她雨天里对着镜湖低语的背影。那个名字,是沈家的禁忌,是他午夜梦回时不敢触碰的伤疤——沈昭。
一、藏书阁的秘密:日记里的禁忌
藏书阁的门扉沉重如铁,铜环冰冷刺骨,带着百年未散的寒气。陈伯将钥匙插入锁孔,金属摩擦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被重新唤醒,又像是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门开的瞬间,一股陈年墨香混着樟脑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星野花的清苦香气。书卷的气息沉淀了百年,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陈伯提着灯笼,缓步走入,烛火摇曳,照亮了满架的古籍与泛黄的手稿,书架高耸入顶,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沈家历代的秘密。
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全家福,相框边缘已经氧化发黑。照片里,年轻的沈父沈母站在中央,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眉眼温柔。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二十出头的陈伯,眉目清秀,眼神明亮,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拘谨。如今,那双眼睛早已浑浊,布满血丝,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澄澈。
他走到角落的一个红木矮柜前,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抗拒。三十年了,这个抽屉他只敢在深夜里偷偷拉开一次,而那一次的画面,成了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抽屉拉手,猛地拉开第三格。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珍贵典籍,只有一本封面破损的账簿,深蓝色的封皮上用毛笔写着“园务收支”四个字,字迹工整,却掩盖不住底下被刮去的旧字痕迹。陈伯翻开账簿,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收支记录,而是一本厚厚的日志,字迹娟秀,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灵动——那是星野花的培育日志。
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十五年前的三月初七,墨迹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
三月初七,阴。
今日移植第二批星野花幼苗于后山避世园,共十七株。根系尚弱,需以晨露混合指尖血浇灌,每日子时一次,不可间断。小姐亲自主持仪式,手持银匙点露,口诵古语,音节古怪,似与天地共振。
花开半分,小姐背上胎记微亮,似有暖流涌动。疑为血脉与花魂感应,恐非吉兆。园中土气异动,似有根系破土之音,夜不能寐。
陈伯的手指停在“小姐”二字上,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眼眶微微泛红。他知道,这本日志里的“小姐”,绝不是沈月。
沈月今年才二十三岁,十五年前,她尚未出生。
那么,这位“小姐”,只能是另一个人——那个被家族除名、照片焚毁、名字禁止提起的女人:沈昭。
陈伯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却清晰的脸。那是一个总爱穿素白长裙的女孩,皮肤白皙,眉眼间带着一丝疏离,却唯独对花田格外温柔。她喜欢赤脚走在花园的泥地上,说泥土里藏着“活着的记忆”,能听见先人的低语。她会在雨天独自坐在镜湖旁,对着水面喃喃自语,仿佛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她培育星野花时,眼神专注而狂热,说这些花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桥”。
后来有一天,她消失了。
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不治而亡,葬于西岭墓园。可陈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夜里,他受沈父之命,偷偷潜入灵堂,想要取回沈昭随身携带的一本笔记。掀开棺盖的那一刻,他浑身冰凉——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层薄薄的花瓣,是星野花的花瓣,早已干枯发黑。
从此,“沈昭”成了沈家的禁忌。谁也不许提起这个名字,谁也不许追问她的下落,仿佛这个女孩从未存在过。
而现在,这本日记再次将她的名字拉回现实,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了尘封三十年的潘多拉魔盒。
“你果然来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破了藏书阁的死寂。
陈伯猛地回头,烛火剧烈晃动,光影在墙壁上跳跃,映出门口伫立的人影——沈星。
他穿着一身玄色便服,衣料紧贴身形,勾勒出挺拔的轮廓。面容冷峻,眸光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手里握着一只紫檀木盒,盒子边缘雕刻着繁复的星纹图案,纹路深处泛着淡淡的银光,正是沈家代代相传的“观星匣”,据说能感应星野花的能量波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伯强作镇定,声音却已不受控制地发颤。他下意识地将日志往身后藏了藏,这个动作却更加暴露了他的心虚。
“我该问你才是。”沈星缓步走入藏书阁,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将木盒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震得桌上的烛火又是一晃,“你明知藏书阁禁夜间入内,还擅自开启。若非我察觉花园有异动,过来巡查,恐怕就要错过这精彩的一幕了。”
“我只是……整理旧档。”陈伯试图掩饰,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将日志的边角攥得发皱,“最近多雨,担心古籍受潮,想来看看是否需要晾晒。”
沈星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整理旧档需要深夜独自前来?需要藏着掖着这本‘园务收支’?陈伯,你跟随我父母三十年,我一直敬你是长辈,可你不该把我当傻子。”
他抬手,指向陈伯身后的日志:“那本不是普通的账簿,对吧?上面记录的,是星野花的培育方法,是关于那个被你们刻意遗忘的人的故事,对不对?”
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像是在为这场对峙伴奏。
良久,陈伯缓缓松开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任那本日志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摊开在记载着沈昭培育星野花的那一页。
“你知道多少?”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比你想的多,又比你需要知道的少。”沈星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观星匣上的星纹,“我知道星野花不是普通的植物,知道沈家一直在秘密培育它,知道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禁忌。我还知道,它最近醒了。”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剑,直刺陈伯的眼底:“就在昨夜,我在母亲房间外守候时,听见她在梦中呢喃同一个词:‘姐姐’。而你,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夜,眉头就没松开过。”
陈伯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击中了要害。
“你也听到了?”他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什么?”沈星追问。
“夫人的梦话。”陈伯的声音低沉而悲伤,“不止一次了。这些年,每逢月圆之夜,夫人总会突然惊醒,抱着肩膀缩在床头,嘴里反复念叨两个字——‘昭儿’。我劝她请医生来看,她说不必,说那是‘血里的呼唤’,是躲不掉的宿命。”
沈星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所以你早就知道?知道我母亲有个姐姐?知道她们并非双生,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联系?知道沈昭根本没有死?”
陈伯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墙上那幅全家福,目光落在照片中沈父沈母身后的空位——那里本该站着沈昭,却被人用颜料刻意涂掉了,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
“你们沈家人都以为,我是忠仆,是工具,是永远不会开口的老狗。”他苦笑一声,眼角泛起湿润,“可我也是看着她们长大的人。我亲眼见证过那场分离,也亲手埋葬过真相。我守了三十年的秘密,快撑不住了。”
“告诉我。”沈星的语气陡然严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关于沈昭的一切,关于星野花的真相,关于我母亲的秘密。今天,你必须说清楚。”
二、尘封的真相:孪生与魂契
陈伯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日志,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穿着一模一样的素白裙子,并肩站在星野花田里,笑容灿烂。她们的背上都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左肩胛骨下方,隐约能看到相同形状的胎记。
“十五年前,沈家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双喜’。”陈伯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沧桑,“不是双胞胎,而是相隔七个月出生的姐妹——姐姐沈昭,妹妹沈月。”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奇怪的是,两人虽然出生时间不同,却在同一时辰落地:子时三刻。更诡异的是,她们背上的胎记位置完全一致,都是左肩胛骨下方,形状如同一朵未绽放的星野花苞,连纹路都分毫不差。”
“接生婆当场就吓跪了,说这是‘阴阳同体之兆’,是不祥之征,恐会给家族招来灾祸。沈父不信邪,坚持要抚养她们长大。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异象越来越多,让人不得不害怕。”
“每当姐妹俩靠近,她们背上的胎记就会同时发热发光,像是两颗相互吸引的星辰;一人生病,另一人也会莫名发烧,症状一模一样;甚至有一次,沈昭梦见自己掉进了镜湖,第二天沈月就真的在湖边溺水,幸好在附近干活的园丁及时发现,救了她一命。”
陈伯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一丝恐惧:“最惊人的一次,发生在她们五岁那年。沈昭因为偷摘了父亲珍藏的星野花瓣,被沈父罚跪祠堂。那天夜里,沈月突然突发高热,昏迷不醒,嘴里不断尖叫:‘疼!好疼!我的背在烧!’沈父请了最好的医生来看,却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只能看着她痛苦挣扎。直到第二天清晨,沈昭跪够了时辰,沈月的高烧才突然退了,醒过来后,说自己背上的胎记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疼得厉害。”
“沈父这才慌了,四处寻访高人,最终找到了一位隐居在镜湖深处的老道士。那人只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胎记,就断言:‘此非寻常血脉相连,乃是‘魂契’——一人之魂,寄于两人之躯,共享感知,共承命运。若不解绑,终有一日,两者能量相冲,皆会暴毙而亡。’”
“解绑的方法只有一个:让其中一人彻底离开这个时空,永不再归,切断魂契的连接。”
沈星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所以,你们送走了沈昭?”
“是沈昭自己要求的。”陈伯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那年七岁,已经懂事了。她知道自己和妹妹不能共存,知道继续留在沈家,只会害死妹妹。她偷偷给沈父留了一封信,说自己愿意去国外‘留学’,再也不回来。沈父万般无奈,只能答应。”
“可她不是去留学,对不对?”沈星追问,眼神锐利。
陈伯摇了摇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是一座位于瑞士阿尔卑斯山深处的秘密疗养院。名义上是治疗罕见的遗传病,实则是封印。那里与世隔绝,有专门的人看管,不允许她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不允许她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亲自送她上的飞机。”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她抓着我的衣袖,眼泪汪汪地问我:‘陈伯,我还能回来吗?我还能见到妹妹吗?’我只能骗她,说等她病好了,就能回来。可我心里清楚,这一去,就是永别。”
“你撒谎。”沈星突然开口,语气坚定,“如果只是被送去疗养院,你不会这么痛苦,沈母也不会夜夜梦见她。沈昭的消失,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陈伯猛地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星,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最终的秘密。良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普通的管家。陈伯是沈家给我的名字,我的真名叫陈昭安。沈昭,是我的孪生姐姐。”
沈星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愣在原地。
“我们是双胞胎,早产了三个月,身体都不好。父母无力抚养两个孩子,就把我遗弃在了孤儿院门口。是姐姐沈昭,偷偷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求沈父沈母收留我。她说,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分开。沈父心软,答应了她的请求,给我改了名字,让我以管家学徒的身份留在沈家,这样既能守护姐姐,又不会引人非议。”
陈伯的泪水汹涌而出:“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培育星野花,看着她为了妹妹选择离开。可我没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疗养院。三年前,我通过当年的关系查到了那里,发现那座疗养院早就废弃了,里面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的星野花,还有姐姐的一本日记。”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小的线装日记,封面已经磨损严重:“日记里写着,她根本不是被送去疗养院,而是被当作星野花的‘容器’。沈父当年培育星野花,需要一种特殊的血脉作为引,而姐姐的魂契体质,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在那里,每天都要被抽取血液,浇灌星野花,直到身体越来越虚弱。”
“后来,她逃了。”陈伯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悲凉,“她在日记里说,她听到了星野花的呼唤,知道了镜湖深处有一个结界,那里能切断魂契,也能让她获得新生。她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要去镜湖,做‘守门人’,守护妹妹,守护沈家。”
沈星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星野花、魂契、沈昭的消失、母亲的梦话……他突然想起自己锁骨处的黑斑,想起高宇身上的胎记,想起陆野说的“双星共生”,一个更可怕的真相在他心中成型。
“我不是自然受孕的孩子,对不对?”沈星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我是被‘催生’的,是你们用来复制魂契、延续星野花培育的实验品。”
陈伯沉默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父发现姐姐逃了,魂契的连接断开,星野花失去了容器,开始枯萎。他急了,想要重新创造一个魂契体质的人。于是,他用星野花的汁液刺激母亲的身体,人为制造了‘契合时刻’,催生了我。我的胎记,我的体质,都是被设计好的。”沈星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你们所有人,都在利用我,把我当作工具,当作延续这场阴谋的棋子。”
“不是这样的!”陈伯急忙辩解,“沈父是爱你的!他后来后悔了,他发现星野花的力量太过强大,根本不是人类能控制的。他想要停止这一切,想要保护你和沈月。他临终前还在念叨,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沈昭。”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不对劲。
这是深秋,猫早就该躲起来过冬了,更何况是这样雾气浓重的深夜。
陈伯脸色骤变,猛地吹灭桌上的烛火,压低声音对沈星说:“噤声!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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