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阿毛的异常躁动(1/2)

夜,深得像一口倒悬的古井,连风都沉在井底不肯出来。

沈星蜷缩在祖宅西厢房的旧藤椅上,薄毯边缘已被指尖攥得发皱。窗外浓云像浸了墨的棉絮,将最后一丝月光也吞得干净,只有雕花窗棂的阴影在地板上织成密网,缠得人呼吸发闷。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的铜纽扣,金属的冰凉顺着指腹蔓延,可手腕上的胎记却像埋了颗烧红的碎炭,灼得皮肤下的血管隐隐作痛。

这是记忆剥离后的第七个夜晚,那些本该褪色的片段反而愈发清晰 —— 陆野在黑雾中模糊的身影、林鹤消散前悲悯的眼神、还有阿毛右耳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本该累得倒头就睡,可神经像被无形的线绷着,每一次心跳都撞得太阳穴发疼。

阿毛没有睡。

那只通体漆黑、唯有尾尖一簇雪白的猫,此刻正伏在门槛边,脊背弓成一张拉满的弓,浑身毛发炸得像钢针。它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立的银线,死死盯着门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庭院,连最轻微的呼吸都放得极缓。

没有叫声,没有动作,只有喉咙里发出的近乎无声的震颤,像老旧钟表里即将崩断的发条。沈星太熟悉这种声音了,第三次轮回时,它在高府密探的靴底救下她之前,也曾发出过这样的预警 —— 那是野兽面对天敌时,刻在骨血里的战栗。

“阿毛?” 她放轻声音,生怕惊散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是哪里不舒服吗?”

黑猫没有回头,连耳朵尖都没动一下。它的视线像被钉死在庭院中央的老槐树上,银瞳里映出的不是夜色,而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倒影。

沈星的心猛地往下沉。

七年了,从十岁那年在镜湖畔捡到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起,她从未见阿毛如此失态。记得第四次轮回,杀手伪装成园丁潜入后院,是阿毛用爪子划破对方衣袖,露出藏在棉线里的机械义肢;第五次轮回,她被困在坍塌的地下室,是阿毛咬断三根肋骨也要把求救纸条送出去;就连高父的剥离仪启动时,它都只是警惕地守在旁边,从未像现在这样,被恐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它是守护者,是比任何武器都可靠的伙伴,而非需要庇护的宠物。

沈星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她伸出手,想摸摸阿毛的背脊安抚它,指尖刚要碰到那蓬松的毛发,黑猫突然猛地甩头避开,紧接着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嘶吼 ——

“喵!”

那声音根本不像猫叫,倒像生锈的铁片在玻璃上狠狠刮过,尖细的尾音撞在墙壁上,激起层层回音。沈星的手僵在半空,还没回过神,院中的百年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枝叶无风自动,沙沙声像无数只手在抓挠,一片枯叶挣脱枝桠,打着旋儿落在门槛前。沈星的目光刚扫过叶面,就见细小的血珠从叶脉里渗出来,渐渐凝成三个字:

“别开门。”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退得干干净净。沈星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才稳住身形。

灵语叶,母亲谢语最擅长的星髓秘术。以自身血脉为引,将讯息封存在植物之中,唯有同血脉者才能看见。可母亲早在十二年前就失踪了,那年她在镜湖边等了三天三夜,只捡到半块染血的衣角,连尸骨都未曾寻回。

死人怎么可能传信?

除非这根本不是母亲的笔迹。

沈星的目光猛地转向阿毛,黑猫终于回头,银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警惕,反而闪过一丝近乎人性的悲悯,像在同情她即将揭开的真相。它缓缓抬起右前爪,肉垫在青砖上轻轻划出三道痕迹 ——

第一道,直指她胸口的胎记,那里的灼痛感突然加剧;

第二道,指向院西的花园小径,陆野每次来都会在那里折一枝星野花;

第三道,重重划在地面,裂痕恰好对着墙角那块不起眼的青石板 —— 正是通往地窖的秘密入口。

“危险在下面?” 沈星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极致的紧张。她突然想起林鹤消散前的话:“心宁境的平衡正在崩塌,有些被封印的东西…… 快要苏醒了。”

归墟核泄露?还是高父又启动了什么疯狂的实验?

她转身就往床底摸,指尖触到旧背包粗糙的帆布时,阿毛突然跃上她的肩头,爪子死死勾住衣领,硬生生将她按回椅子上。猫爪的力道大得惊人,沈星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下的皮肤被掐得发疼。

“你要干什么?” 她惊呼着去掰阿毛的爪子,却见黑猫张嘴,从喉咙深处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形如晨露,约莫拇指大小,内里流转着淡紫色的光晕,像把碾碎的星野花液封在了里面。阿毛用鼻子轻轻一推,珠子顺着沈星的掌心滚到腕间,恰好贴在发烫的胎记上。

剧痛瞬间炸开。

无数画面像决堤的洪水涌入脑海,沈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拽进了时光的缝隙 ——

十岁的她穿着红裙站在镜湖中央,脚下是旋转的星纹阵,母亲谢语站在岸边,手里举着一朵盛开的星野花。“跟着妈妈念,” 母亲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星落于野,魂归其位……” 她踮起脚尖去够那朵花,指尖刚碰到花瓣,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紫黑色的口子。

黑雾像瀑布般倾泻而下,无数没有脸的人影从雾里钻出来,他们的身体由扭曲的执念构成,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猩红的火焰。为首的黑影朝着她伸出手,指尖还带着灼烧的温度。

“阿雪!” 母亲的尖叫刺破耳膜,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扑过来 —— 是阿毛,可那时它不是猫,是只形似黑豹的巨兽,银瞳亮得慑人。它一口咬断黑影的咽喉,却被对方的身体腐蚀得发出滋滋声响。在彻底消散前,它衔住母亲抛出的一颗发光种子,狠狠吞进腹中。

画面跳转,百年后的镜湖畔,那颗种子从泥土里钻出来,长出细弱的嫩芽,最终化作一只刚出生的黑猫,睁开了满是懵懂的银瞳。而不远处,十岁的她正蹲在湖边哭泣,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衣角。

“喵……”

轻微的叫声将沈星拉回现实,她浑身冷汗淋漓,薄毯已经湿透了贴在背上。阿毛正用脑袋蹭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一只野性难驯的猫,尾尖的白毛扫过她的下巴,带着一丝暖意。

“你是…… 守灯兽?” 沈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毛总能在危险时出现,为什么它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超越物种的复杂,“是妈妈当年契约的灵宠,你带着她的嘱托,等了我一百年?”

阿毛轻轻 “喵” 了一声,算是回应。它跳下沈星的肩头,转身走向门口,尾巴高高扬起,尾尖的白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像在前方引路的灯。

沈星深吸一口气,抓起床底的背包。里面的花铲还是上次从地窖带回来的,断柄处缠着她亲手缝的布条;银饰碎片是母亲留下的发簪熔的,能驱避低阶执念体;还有那枚铜纽扣,被她用红绳系在颈间,贴着心口的位置。

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带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庭院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老槐树的枝叶还在莫名晃动,影子在地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黑暗里,正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阿毛贴着墙根疾行,爪子踩在落叶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沈星紧随其后,赤脚踩过冰凉的青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路过花园小径时,她下意识看了眼陆野常站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株星野花的茎秆在发抖。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沈星低头,看见脚边的星野花突然集体闭合花瓣,翠绿色的茎秆弯成防御的弧度,像一群察觉到掠食者的羚羊。更诡异的是,那些原本朝南生长的花茎,此刻竟齐刷刷转向西北方向 —— 正是地窖入口所在的位置。

“它们也在害怕。” 沈星喃喃自语,指尖的铜纽扣突然发烫。

阿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银瞳里闪过一丝决绝。下一瞬,它猛地冲向墙角的青石板,用身体狠狠撞了上去。“咔嗒” 一声轻响,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地道口,阴冷的气息混杂着铁锈与霉味涌了出来。

沈星的脚步顿住了。

地窖之下藏着太多东西。第三次轮回时,她在里面找到母亲的日记,才知道自己是 “观测者” 的后裔;第五次轮回,陆野为了护她,在 “记忆熔炉” 外被打断三根肋骨;还有那些被清除记忆的试验品,他们空洞的眼神,她到现在想起来还会发抖。

可阿毛已经跳进了地道,在下方发出轻轻的呼唤。

她咬咬牙,弯腰钻了进去。地道口的机关在身后缓缓闭合,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沈星摸索着打开背包里的荧光棒,淡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通道狭窄潮湿,墙壁上布满青苔,指尖蹭过能感觉到滑腻的粘液,偶尔还能看到干涸的暗红血迹,不知是哪一代守灯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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