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腿骨的断裂声(1/2)

暴雨如注。

整座城市像是被倒扣在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雷鸣轰响时震得窗玻璃嗡嗡发颤,电光撕裂天幕的刹那,恰好映出高府后院那具蜷缩在泥水中的身影。

陆野跪倒在碎石地上,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外弯折,裤管早已被鲜血浸透,在暴雨冲刷下晕开蜿蜒的暗红溪流,顺着石子的沟壑钻进泥土深处。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牙齿深深咬进下唇,铁锈味的血沫在舌尖弥漫 —— 可他自始至终一声未吭。

只有那声清脆的 “咔”,还在耳膜里反复震荡。

那是他自己的腿骨断裂的声音。

十分钟前,他还站在市立医院三楼的重症监护室外,指尖贴着冰凉的玻璃,贪婪地望着里面沉睡的身影。沈星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每一次跳动都牵着他的神经。他甚至能想象到她醒来时的模样,或许会揉着眼睛抱怨 “哥哥怎么又在发呆”,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睡意。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未知号码” 四个字。

他走到安全通道口接起,听筒里只有一道经过变声处理的低语,像毒蛇吐信般黏腻:“想知道沈星为什么会昏迷?来高家地窖,答案在第三层。”

电话挂断的忙音刺得耳膜生疼,陆野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他当然知道这是陷阱 —— 沈月那本被撕去半页的日记里分明写着:“高府之下,藏有‘断魂井’,井周布三重锁魂阵,入者非死即疯,唯星印持有者可破。”

可当 “沈星” 两个字从那道诡异的声音里滚出来时,所有的理智都成了碎渣。

他几乎是跑着冲出医院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衬衫,贴在背上凉得刺骨。路过街角的五金店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 那把沈星送他的花铲还在,木柄上刻着的 “野” 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像颗跳动的心脏。

出租车在高府后门停下时,他甚至没等找零就推门下了车。这座青砖黛瓦的宅院在暴雨中透着死寂,唯有后院的方向隐约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他翻墙而入的瞬间,右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那声让他毕生难忘的 “咔”。

是陷阱里的捕兽夹,齿刃深深嵌进了小腿骨。

他硬生生掰开铁夹爬出来时,血已经顺着脚踝往下淌了。可他不敢停,拖着伤腿穿过荒芜的花园,终于在假山背后找到了地窖入口 —— 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像是在邀请他踏入深渊。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对方从来不是要给他答案。

而是算准了他会为沈星赴死,早就在这里布好了天罗地网。

一、地窖三重门

高府的地窖远比沈月日记里描述的更阴森。

阶梯沿着石壁蜿蜒向下,每一级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唯有最上方的十几级被踩出清晰的泥痕。雨水顺着入口的缝隙渗进来,在台阶上汇成细小的水流,发出 “滴答” 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刺耳。

陆野扶着潮湿的石壁往下走,右腿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骨头,冷汗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视线好几次都模糊成一片。他数到第三十一级台阶时,前方突然出现了第一道青铜门。

门有一人多高,表面刻着含苞待放的星野花图腾,花瓣的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银粉,在手机电筒的光照下泛着冷光。门环是两个纠缠的藤蔓造型,末端各坠着半枚星形铜片 —— 陆野认出这是寻光会的入门信物,他曾在沈月的手稿里见过拓印图。

“需要星印共鸣才能开启。” 他喃喃自语,犹豫着将掌心按了上去。那枚淡红色的星形胎记刚碰到铜片,门环突然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半枚铜片竟缓缓嵌入了他的掌心,与胎记完美契合。

青铜门向内开启时扬起大片灰尘,陆野捂着口鼻穿过门洞,第二道门已然出现在眼前。这扇门上的星野花是盛放姿态,花瓣层层叠叠,花心处镶嵌着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晶体,正是他在监控里见过的记忆提取核。门两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凑近一看,全是一串串编号:l-01 至 l-06,后面标注着 “消散”“失败”“记忆污染” 等字样。

“这些都是…… 之前的我?” 陆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黑衣人说的 “第九次轮回”,想起那些破碎的梦境,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就在这时,第二道门突然自动开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召唤着他。

穿过第二道门,空气骤然变得冰冷。第三道门敞开着一道缝隙,门上浮雕的星野花已然凋零,花瓣蜷缩枯萎,根茎处刻着一行扭曲的字:“归墟核启,残影无存。”

门内漆黑一片,连手机的光线都被吞噬殆尽,只有一股熟悉的冷香飘出来 —— 那是沈星常用的栀子花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陆野撑着石壁试图站直,可右腿刚一用力,剧痛就顺着神经直冲头顶,他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石阶上。碎石子硌得胸口发闷,他咳了几声,竟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比我想象中…… 更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飘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高宇缓步走出阴影,黑色风衣的下摆还在滴着水,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 “嗒嗒” 声。他手中握着一根乌木手杖,顶端镶嵌的记忆提取核泛着幽蓝的光,照亮了他嘴角那抹冰冷的笑。

“我以为你会多活几天。” 高宇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沈星的阳印产生共鸣的实验体。”

陆野喘息着抬起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视线里的高宇渐渐清晰:“你…… 早就知道我是谁?”

“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沈府花园那天起。” 高宇蹲下身,用手杖的顶端挑起陆野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陆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听懂星纹低语,能让枯萎的藤蔓复活,甚至能在第七次轮回重启时保留意识碎片 —— 你真以为这些是巧合?”

陆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疑点瞬间涌上心头:孤儿院院长含糊其辞的回答、每次轮回都出现的相似场景、靠近沈星时就会发烫的胎记……

“所以你们一直在做实验?”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实验?” 高宇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回踱步,“我们是在修复秩序。每次轮回结束,滞留者的执念都会污染心宁境,就像病毒侵蚀系统。于是我们成立了‘清道夫’组织,专门打捞滞留的灵魂碎片,编号、分类、植入虚假记忆,再投放回时间流中观察。”

他停下脚步,目光冰冷地落在陆野身上:“而你,代号 l-07,是唯一一个突破情感阈值的实验体 —— 也是最失败的那个。”

“沈星呢?” 陆野突然抓住高宇的裤脚,眼中燃起怒火,“她也是你们的实验品?”

高宇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着手杖的手指微微收紧,连带着顶端的晶体都泛起细碎的波纹。他沉默了几秒,语气竟难得地柔和了些:“她不是。”

“她是钥匙。”

“什么钥匙?”

“打开心渊之门的钥匙。” 高宇缓缓道,目光投向第三道门内的黑暗,“心宁境每千年会经历一次重置,第九次轮回就是最后的节点。必须有承载全部记忆的阳印宿主,与拥有无限执念的阴印载体,在镜湖边完成献祭仪式,才能让归墟核重归稳定。”

他蹲下身,死死盯着陆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沈星是阳,你是阴。你们本不该相认,更不该产生感情。可你打破了所有规则。”

陆野怔住了。

感情?

他对沈星的感情,从来都不止是守护。是第一次见她时,心脏莫名的悸动;是她为保护 “胭脂雪” 挡在他身前时,喉咙里的哽咽;是看着她昏迷的脸时,宁愿替她承受所有痛苦的冲动。

原来这份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爱,竟成了破坏世界平衡的罪证。

“所以你就让她昏迷?” 陆野猛地松开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重重摔倒,“就为了阻止我们见面?”

“我是在救她!” 高宇突然提高声音,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以为我想看着她躺在这里?每天靠药物维持心跳,连梦都做不安稳?可她一旦醒来,就会不受控制地寻找你!你们每一次接触,轨迹偏移率就会上升 0.3%!现在已经到 49.7% 了,再靠近一次,集体觉醒就会启动!”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到时候,所有无面影都会苏醒,他们的执念会吞噬现实世界,沈星会被无数记忆碎片淹没…… 我不能让她经历这些。”

陆野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救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手在抖?”

高宇的身体猛地一僵。

陆野看得真切,他握着手杖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不是愤怒,也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痉挛 —— 就像黑衣人手臂上的缝合痕迹,是记忆被强行剥离的副作用。

“你也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陆野拖着断腿往前挪了半步,目光锐利如刀,“你的记忆被篡改过,有人在操控你。”

“闭嘴!” 高宇猛地挥动手杖,记忆提取核瞬间释放出一道蓝色脉冲波。

嗡 ——!

空气剧烈震荡,陆野像被无形的手狠狠砸在青铜门上,后背传来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凋零的星野花图腾上,像极了枯萎花瓣上的露珠。

但他仍死死盯着高宇,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忘了那个穿红衣的女人!七岁那年,你带她去镜湖采莲子,她掉进湖里时,你喊她‘姐姐’!你说过一定会找到她!”

“住口!!” 高宇疯了一样挥舞着手杖,脉冲波接连不断地砸在石壁上,碎石飞溅,“我没有姐姐!她早就死了!是被你这种怪物害死的!”

就在他吼出这句话的瞬间,手杖顶端的记忆提取核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紧接着 “砰” 的一声炸裂开来!

碎片四溅,其中一片锋利的晶体划过高宇的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与此同时,整个地窖开始剧烈摇晃,第一道青铜门轰然关闭,第二道门上的编号突然亮起红光,唯有第三道门,门缝里渗出缕缕黑烟,空间开始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陆野的心脏猛地一缩 —— 他在沈月的日记里见过记载,这是沉梦层的入口被强行开启的征兆。

“不好…… 封印松动了……” 高宇踉跄着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话音未落,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第三道门的黑暗中伸了出来。指甲涂着褪色的红蔻丹,手腕上缠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铜纽扣链,链坠正是寻光会的星形标志。

紧接着,一道红色身影缓缓走出。

红裙曳地,裙摆上沾着湿漉漉的水草,发丝如墨般垂落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骇人,像是淬了寒星的刀。

她的目光落在陆野身上,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弟弟,你又来找我了?”

陆野浑身僵硬。

这声音…… 他在无数个深夜的梦境里听过。在监狱的铁窗下,在暴雨中的花田旁,在沈星弹琴的琴音里,无数次回响。

可这一次,不是梦。

因为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高宇身上,然后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哥哥,我等了你好久。”

二、三人宿命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暴雨敲打石阶的声音消失了,地窖摇晃的震动也停了,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交织盘旋。

陆野的大脑一片空白,“弟弟”“哥哥” 这两个称呼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上。如果红衣女人是高宇的姐姐,那她是谁?是沈星的前世?还是另一个被卷入轮回的滞留者?

而他自己,又为什么会被叫做 “弟弟”?

“不可能……” 高宇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第二道青铜门上,“我妹妹早就死了…… 七岁那年,她在镜湖淹死了,警察捞了三天才找到她的衣服……”

“淹死?” 红衣女人轻笑一声,一步步走向他,裙摆扫过地面的积水,留下蜿蜒的水痕,“是你们把我推进湖底的,高宇。你亲手按住我的头,看着我呛水,看着我挣扎,然后他们用记忆剥离器抽走我的意识,把我丢进了沉梦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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