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轨迹偏移率 8.3%(1/2)

夜色如墨,压得整个镜湖流域喘不过气。

沈星赤足踩在湖岸的青石板上,冰凉的水汽顺着趾缝往上爬,钻进骨髓里。她低头看着水面,原本该映出月影的湖面此刻翻涌着暗紫色的涟漪,像有人在湖底搅动着融化的星河。空气里飘着星野花的冷香,混着潮湿的金属味 —— 那是时间裂缝泄露的气息,前两次轮回逼近临界值时,她也曾闻到过这种味道,一次是在苏黎世的雨夜,一次是高宇倒在她面前的瞬间。

“《归墟引》。” 她轻声念出这三个字时,指尖在发抖。湖底传来的琴音断断续续,却精准戳中她记忆里最软的地方:母亲坐在书房的窗前,阳光落在古琴上,她弹这首曲子时,总会在结尾多拨一次泛音,说 “这样像星星落在弦上”。

身后传来陆野的脚步声,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沈星没回头,却能感觉到他站在十步外的地方,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带着她熟悉的担忧和克制。这些年,他总这样,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远不近地守着,不追问,不打扰,却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8.3% 了。” 陆野的声音比夜风还低,“比我们预估的快了三天。”

沈星终于回头,月光刚好落在她眼底,映出湖面的涟漪。“你还记得 1.2% 的时候吗?” 她忽然问,“我总做同一个梦,梦见你在花田里浇花,我喊你的名字,你却听不见。”

陆野一怔,随即点头。那是第一次轮回失败后,沈星发着烧,攥着他的手腕说的梦话。“还有 5.1% 那次,” 他补充道,“我们在苏州园林提前遇见,你手里拿着半片星野花花瓣,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些细碎的过往,此刻都成了压在 8.3% 这个数字上的砝码。沈星抬手摸了摸手腕的星形胎记,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痛 —— 这是轨迹偏移时的征兆,也是提醒她 “不能再退” 的信号。“高宇的残卷里说,10% 会时空闭环断裂。”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可你看,顺从的人都死了。我妈顺从宿命,死在湖里;你顺从轮回,差点被花毒吞了;阿毛顺从它的‘使命’,现在在高府受苦。”

她往前迈了一步,湖水漫过脚踝,冰凉刺骨,却让她更清醒。“所以我不要顺从。”

话音刚落,湖心突然炸起一道银白色光柱,像把天空捅了个窟窿。光里飘着无数记忆碎片:婴儿在花田里啼哭,襁褓上绣着星野花;穿旗袍的女人抱着古琴,一步步走进湖里,裙摆上沾着星野花的花瓣;暴雨中,少年抱着枯萎的花苗缩在墙角,手指反复摩挲花茎上的银纹 —— 那是十五岁的陆野,刚从孤儿院逃出来,怀里揣着他唯一的 “朋友”。

“是集体记忆。” 陆野快步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手按在上面,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能量,“偏移率太高,被封印的真相在漏出来。”

沈星看着那些碎片,突然笑了。不是悲伤的笑,是带着希望的释然。“你看,” 她指着光里的女人,“我妈不是被迫的。她跳湖时,手里攥着星野花的种子,她是在保护它。”

一、高府地窖:阿毛的逆命

同一时间,高府地窖的石室内,烛火摇曳得厉害。

阿毛躺在星纹铜祭坛上,浑身皮肤已经变成青灰色,血管像发黑的藤蔓,从四肢蜿蜒到胸口,在心脏位置绕成一个诡异的星印。它的眼睛紧闭,淡金色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滴在祭坛上,竟让铜铸的星纹泛起微光 —— 那是星野花的灵性,也是它作为 “忆兽” 的本源力量。

高父站在祭坛前,黑袍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胡茬。他手里拿着一支用星野花茎做的法杖,杖尖对着阿毛的眉心,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石墙上的十二面古镜里,分别映着沈星、陆野、沈月,甚至还有死去的高宇的身影,每一面镜中的人影都在重复着某个动作:沈星在湖边伫立,陆野在握紧银饰,高宇在倒向地面。

“快了。” 高父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抽取出你体内的‘偏移根源’,就能重置轮回,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他所谓的 “正轨”,是沈陆两族继续做星野花的祭品,是他能掌控所有灵脉,是没有人再敢打破他制定的规则。可他没发现,阿毛的爪子正在轻轻颤动,青灰色的皮肤下,有淡金色的光在缓慢流动,像即将冲破乌云的太阳。

“你在骗自己。”

突然,阿毛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动物的瞳孔,而是一片旋转的星河,里面映着无数画面:高父年轻时跪在母亲坟前发誓 “要让高族站起来”;他把药灌进妻子嘴里,看着她忘记自己的样子;他把沈母推下湖时,沈母眼里的悲悯,而不是恐惧。

“你说为了族群,可你杀的都是想保护族群的人。” 阿毛开口,声音不再是往常的呜咽,而是重叠着千万种语调,有老人的沧桑,有孩子的清澈,还有沈母的温柔,“你说为了秩序,可你把秩序变成了囚笼。”

高父猛地攥紧法杖,杖尖的星野花茎开始枯萎。“胡说!” 他厉喝,“沈月的黑斑、陆野的花毒、沈星的胎记,都是宿命!我只是在执行宿命!”

“宿命不是让你杀人。” 阿毛缓缓坐起,身上的藤蔓状血管开始逆转收缩,淡金色的光从血管里渗出来,“星野花选择我们,是让我们守护,不是让我们互相残杀。你看 ——”

它抬起爪子,一道光射向中央的古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沈星的身影,而是高父自己的童年:他站在烧毁的高府前,手里攥着半片星野花花瓣,一个女人(他的母亲)挡在他身前,被黑衣人杀死,临死前说 “别被仇恨困住”。

“你早就忘了。” 阿毛的声音软下来,“你要的不是秩序,是复仇。”

高父的身体晃了一下,兜帽滑落,露出他苍白的脸和眼角的皱纹。他看着镜中的童年,突然想起母亲死后,他抱着那半片花瓣哭了一整夜,发誓要 “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高族”,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

“不……” 他后退一步,法杖掉在地上,“我只是…… 只是想让大家活下去……”

“活下去不是靠牺牲别人。” 阿毛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是靠一起守护。”

光点飘向空中,拼接出镜湖底的星纹阵,每一道纹路都泛着淡金色的光。石墙上的十二面古镜同时炸裂,碎片里映出的,是高父从未见过的画面:沈星和陆野在花田里教孩子辨花,沈月在照顾受伤的灵鸟,阿毛在湖边和孩子们玩耍 —— 那是没有轮回、没有牺牲的未来。

“这才是真正的正轨。” 阿毛的声音渐渐远去,“你自己选吧。”

光点消散,石室内只剩下高父和满地碎镜。他蹲下身,捡起一片映着未来的镜片,手指轻轻抚摸着镜中的花田,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二、湖底夹层:记录者的救赎

沈星没等陆野找到破除屏障的办法,就转身走进了湖里。

湖水比脚踝时更冷,却奇异地没有让她窒息,反而像被一层温暖的光包裹着。她往下沉,看着头顶的光越来越远,耳边的琴音越来越清晰,直到双脚落在一片透明的琉璃地面上 —— 这里没有水,只有浩瀚的星空,远处矗立着一座古老的钟楼,钟摆无声地晃动,每一次摆动,周围的星光就扭曲一次。

“你比我预计的早来三年。”

一个白衣老者坐在钟楼下,手里拿着一本线装册子,封面已经磨损,上面写着《第八次轮回观测日志》。他抬起头,沈星发现他的眼睛和阿毛一样,里面映着星河,却多了几分疲惫。

“第八次?” 沈星愣住,“我们明明只经历了七次……”

“对你们是七次,对我是八百次。” 老者合上册子,指腹摩挲着封面上的磨损痕迹,“我被困在这里三百年了,每一次轮回,我都要记录你们的轨迹,分析你们的选择。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程序,直到第八百次 —— 你为陆野哭的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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