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温言蛊惑筑心牢 旧梦难寻归路遥（2/2）

这一刻，他不是齐天大圣，不是斗战胜佛候选，只是一个迷路的、想要归家却找不到路的……猴子。

聚灵魔猴感受着胸前的湿热，听着那绝望的低语，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他轻轻捧起孙悟空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疯狂和怨毒，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神圣的、笃定的光芒。

“谁说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孙悟空濒临崩溃的心防上，“谁告诉你回不去了？”

孙悟空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迷茫。

“看着我，悟空。”聚灵魔猴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有力，“那件事情，过去了。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无论他们对你说了什么，那都过去了！”

“你听着，”他的指尖轻轻拂去孙悟空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你，孙悟空，天生地养，灵明石猴！你永远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你永远是那个搅得四海翻腾、天庭震荡的齐天大圣！”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这一点！头上的箍，可以砸碎！身上的僧衣，可以烧掉！所谓的取经路，所谓的正果，如果你不想要，那它就是狗屁！”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火焰，开始点燃孙悟空眼中那几乎熄灭的光。

“你觉得花果山变了？觉得猴子猴孙忘了你？觉得你失去了自由？”聚灵魔猴的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那我们就把它夺回来！把属于你的一切，都夺回来！我会帮你，我们一起，让花果山恢复往日的荣光，让三界六道，重新记住你齐天大圣的威名！”

“你不是回不去，你只是……暂时迷路了。”他的声音再次放柔，带着无尽的蛊惑，“而现在，我找到你了。我会带你回家，回我们真正的家。那里没有紧箍咒，没有迂腐的和尚，没有无尽的奔波和委屈……只有自由，只有属于你美猴王的荣耀！”

他凝视着孙悟空那双重新开始聚焦、开始闪烁起微弱火光的眼睛，发出了最终的呢喃，如同魔鬼的低语，又如同救赎的福音：

“相信我，悟空。”

“你照样是齐天大圣。”

“你照样是花果山美猴王。”

“永远都是。”

孙悟空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双充满了“真诚”与“力量”的眼睛。心底那冰封的、名为“自我”的角落，似乎在这番话语的冲击下，开始龟裂，融化。是啊……我是齐天大圣……我是美猴王……我为什么要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要忍受那些委屈？为什么要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正果”？

回家……

自由……

夺回来……

这些词语，如同种子，落入了他被魔气与绝望滋养的心田。

他看着聚灵魔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在意”和“承诺”。一种扭曲的、畸形的依赖感，如同藤蔓般，开始悄然缠绕上他动摇的心神。或许……这个疯子，才是唯一理解他、唯一愿意帮他找回“自己”的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虽然幅度很小，虽然眼中还带着残留的泪光和迷茫，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他开始接受、甚至开始……认同的信号。

聚灵魔猴的眼底，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狂喜与满足！他几乎要抑制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只是将孙悟空更紧地搂在怀里，像是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乖……”他满足地喟叹一声，下巴蹭着孙悟空头顶柔软的金色毛发，“累了就再睡会儿，我守着你。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家。”

孙悟空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再梦到冰冷的天庭、无尽的征途或是陌生的花果山。他仿佛真的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扭曲的“安宁”，在那充满了怨念与阴谋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预示着他潜意识深处，仍在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绝望的抗争。

天牢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猪八戒和沙僧面如死灰，他们看着大师兄在那魔头怀中点头，看着他那近乎驯服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慧能闭上双眼，口中默诵的经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无心靠在墙边，看着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昏死的唐僧，最终将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聚灵魔猴抱着沉睡的孙悟空，如同抱着他的整个世界。他知道，这座以怨念、谎言和扭曲情感构筑的心牢，已经成功地将这只桀骜的灵猴，锁在了最深处。

归路已断，前方唯有他精心编织的、共同沉沦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