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即天道（2/2）

嗡——

一声轻微的震颤，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体内最深处。那是不甘被这佛国同化的桀骜本性，是沉寂了五百年，又被这满目腐朽重新点燃的……野火。

恰在此时，佛祖的讲经告一段落。浩瀚的佛光缓缓收敛，殿中一片寂静，唯有那甜腻的腐朽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

观音菩萨越众而出，宝相庄严，声音温和而蕴含无上法力：“启禀我佛。今有东胜神洲花果山福地，近年来灵气复苏，颇有几位精灵得了道行，滋生骄矜，不敬上天，怠慢祭祀。下界神只奏报，恐生祸端，扰攘下界安宁。恳请我佛示下，是否遣使降下法旨，予以规训，以正视听？”

花果山！

悟空的心猛地一缩。那片生他养他的故土，早已在他大闹天宫时化作战场，后又因他被压五行山，不知受了多少牵连与打压，早已是一片荒芜废墟。如今，竟连这刚刚冒出头的、一点点可怜的复苏迹象，也容不下了吗？ “规训”？说得真好听。无非是找个由头，再去收割一轮，将那些刚刚诞生的、脆弱的希望，彻底掐灭！

他看见佛祖微微颔首，慈悲的目光扫过全场：“善。生灵愚昧，不知天命，需加以引导。便由……”

“且慢。”

一个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铁，骤然砸破了这满殿的祥和。

所有的目光，瞬间汇聚过来。落在那个从莲台上缓缓站起身的身影。

是斗战胜佛，孙悟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悲戚，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唯有那双重新燃起金色烈焰的眸子，扫过在场每一位神佛时，让他们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佛祖，”悟空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金铁摩擦的质感，“花果山之事，俺老孙，倒想走这一趟。”

满殿寂然。

诸佛菩萨脸上浮现出惊愕、不解，甚至是一丝隐秘的嘲讽。这猴子，又想搞什么名堂？成了佛，还不安分？

佛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深邃无边，仿佛能看透一切：“悟空，你既已皈依我佛，位列莲台，下界琐事，何须亲自劳顿？”

悟空咧开嘴，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狂气，依稀还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的模样。

“劳顿？不劳顿。”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却锐利如刀，刮过那些宝相庄严的脸，“俺老孙只是忽然想起，当年在那花果山称王，自在快活时，也曾说过一句狂言。”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寂静的大殿中：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轰！”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炸响！整个大雷音寺的祥和气息被撕得粉碎！诸佛变色，菩萨惊容，金刚怒目而视！

狂妄！大逆不道！

然而，悟空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投射过来的、带着震惊、愤怒、杀意的目光。他只是转过身，不再看那高踞上方的佛祖，也不再看这满殿的“同僚”。

他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厚重的佛袍被他随手扯下，扔在光洁的地面上，露出下面那身久违的、锁子黄金甲的内衬，虽然黯淡，却依旧带着不屈的棱角。

走到殿门，耀眼的天光涌了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向那高远莫测的苍穹，指向那凌霄宝殿的方向。

然后，他微微侧过半张脸，那嘴角咧开的弧度，充斥着无尽的桀骜与嘲弄。

“尔等高高在上太久了，今日，便让俺老孙教你们一个道理——”

声音不高，却如同誓言，带着某种法则的力量，回荡在灵山上下：

“什么叫众生平等，什么叫……我即天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以及那被彻底撕破伪装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灵山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