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终章 清溪过客(1/2)

阿婉的葬礼,是清溪镇百年来,最浩大,也最悲伤的一场葬礼。

出殡那天,万人空巷。送葬的队伍,从王家大宅,一直绵延到南山的山脚。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身强力壮的汉子,有满脸泪痕的妇人,也有懵懂不知的稚童。

他们送别的,不仅仅是王家的老夫人,更是那位用一手医道剑法,守护了清溪镇一甲子安宁的“青穗剑仙”。

吴长生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以“父亲”的身份,亲手为女儿,捧着牌位。

吴长生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泪水。那张用【宗师级】易容术伪装出的、属于百岁老人的脸,沟壑纵横,平静得像一块风干的树皮。

没有人知道,这张平静的皮囊之下,是一颗早已千疮百孔、荒芜得寸草不生的心。

阿婉,最终,被葬在了南山的山腰上。墓碑旁,是两座早已长满了青苔的、孤零零的旧坟。

一座,是陈秉文的。

一座,是王承毅的。

葬礼过后,人潮散去。吴长生遣散了所有前来劝慰的儿孙,独自一人,在三座坟前,坐了下来。

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第一天,吴长生看着陈秉文的墓碑。

吴长生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许多年前,那个秋日午后,清脆的棋子落盘声。

“吴老弟,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你这一步,看似是救了阿婉,实则是将自己,置于了棋盘的天元之位,成了众矢之的。往后,要慎重啊。”

“陈先生,何为慎重?”

“不走,不动,不做那先过河的卒子。等,等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吴长生笑了笑,轻声说:“陈先生,你算无遗策,可曾算到,最后,是你先走了,留下我这个‘帅’,在这棋盘上,孤零零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第二天,吴长生看着王承毅的墓碑。

吴长生的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铁匠铺里,那股混杂着煤灰与汗水的、独有的灼热气息。

“兄弟!喝!今天不醉不归!”

“吴恩公,俺老王家这条命,就是你的!以后在清溪镇,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先问问俺手里的锤子!”

“兄弟,俺要去……找陈书生喝酒了……”

吴长生从怀中,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酒葫芦,拧开,将辛辣的酒液,洒在了王承毅的坟前。

“王大哥,陈先生他啊,不爱喝你这种烈酒。你去了,记得给他温一壶黄酒,切上半斤熟牛肉。你们俩,在那边,可别再吵了。”

第三天,吴长生看着阿婉那座崭新的、连泥土都还带着湿气的坟。

吴长生的眼前,浮现出的,是数不清的画面。

是那个在雨巷中,仰着小脸,用一双清澈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的五岁女孩。

是那个在及笄宴上,红着脸,将一朵永不凋谢的铁玫瑰,视若珍宝的十八岁少女。

是那个在江湖上,仗剑而行,用一手医道剑法,救了无数人的“青穗剑仙”。

是那个在病榻前,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说“爹,谢谢你,为我演了一辈子戏”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八十年的岁月,像一本书,在吴长生的脑海中,被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

书的结尾,写着两个字:剧终。

第三天,吴长生看着阿婉那座崭新的、连泥土都还带着湿气的坟。

吴长生的眼前,不再是那些模糊的、快进的画面,而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定格的午后。

那年,阿婉七岁。小小的身影,正踩着一张小凳子,踮着脚,努力地想去够药柜最高层的一个瓷瓶。女孩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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