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藏锋于鞘(2/2)
半个时辰过去,桌案上,已经堆了一小撮断掉的丝线,吴长生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比当初冲击先天境界,还要耗费心神。
又过了几日,吴长生的修行,换了新的花样。
厨房里,案板上,摆着一块从集市上买来的、最鲜嫩的豆腐。
吴长生手持一柄薄刃菜刀,深吸一口气,缓缓落下。
他想做的,只是将这块豆腐,切成一片片均匀的薄片。
然而,当刀刃触碰到豆腐的瞬间,一股微不可查的、源于先天真气与肉身气血激荡的震动,顺着刀身传了过去。
“噗。”
一声轻响,整块豆腐,如遭重击,瞬间化为了一滩毫无形状的豆泥。
吴长生看着这滩豆泥,沉默了许久。
一日,阿婉端着一碗安神的汤药走进书房,看到吴长生正对着一幅写废了的字帖出神,那宣纸上的墨迹,或因力道过重而浸透纸背,或因气息不稳而微微晕开,没有一笔是圆融的。
阿婉将汤药轻轻放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道:“爹,您是不是……因为力气太大了,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吴长生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女儿。
阿婉继续说道:“我刚练出内息那会儿也是这样。王叔就让我去后山抓蝴蝶,他说,什么时候能把蝴蝶抓在手里,它既飞不掉,翅膀上的花粉也一点不掉,就算是初步练成了对‘劲’的掌控。”
一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吴长生的迷雾。
对啊。
自己一直想着如何去“收”,如何去“藏”,却忘了,真正的掌控,不是压制,而是引导。不是让力量消失,而是让力量以一种更温柔、更精微的方式存在。
抓蝴蝶,抓而不伤。
吴长生想起了陈秉文的书法。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挚友,却能将全部心神灌注于柔软的笔锋,在脆弱的宣纸上,留下或刚劲或婉约的笔触,这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掌控”?
他终于明白,自己要控制的,不只是力量的大小,更是力量的“质”。先天真气,对于凡俗的一切,都显得太过“沉重”。
吴长生必须学会,如何让一座火山,去温柔地烘烤一片树叶。
从那天起,吴长生的修行,多了一项内容——书法。
他铺开宣纸,研好徽墨,悬腕提笔,练的不是字,是心。他练的,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静”字。
起初,他笔下的“静”字,要么力透纸背,墨迹如瘤;要么气息不稳,笔画颤抖。他索性不再动用丝毫真气,只用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像一个真正的初学者,一笔一划,寻找着笔锋与纸张接触的、最微妙的那个平衡点。
这场独特的修行,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春去夏来,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叶子绿了又深。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燥热,正在院中练剑的阿婉,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吴长生在屋内听到,起身,拿起那只早已被阿婉悄悄换掉的、崭新的青花瓷杯,倒上一杯温水,走到女儿身边,递了过去。
这一次,瓷杯稳稳地从一只手,递到了另一只手。
阿婉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