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山林之子(2/2)
他们重重摔在平台上。王飞发出一声闷哼,丽媚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但身下王飞的身体缓冲了大部分冲击。晨光受惊大哭,嘹亮的哭声在峡谷中回荡。
上方传来追兵的惊呼和咒骂,手电光向下照来。但平台在阴影中,且有灌木遮掩,追兵一时无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
“还活着吗?”王飞的声音虚弱至极。
“活着,你呢?”丽媚焦急地问,她能感觉到王飞身下有大片湿润——是血。
“暂时……死不了。”王飞试图坐起,却无力地倒下。
手电光在崖壁上扫射,追兵显然在寻找下来的方法。丽媚环顾四周,发现平台内侧有一个狭窄的裂缝,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缝,勉强能容人爬进去。
“那里有个洞!”她扶起王飞,半拖半拽地将他拉向岩缝。王飞几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全靠丽媚的支撑。
岩缝内部狭窄而曲折,但越往里越宽敞。丽媚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上方的声音,才精疲力尽地停下。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天然石室,有微弱的荧光苔藓提供照明,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滴水声——地下水源。
她将王飞安顿在相对平坦的地方,检查他的伤势。腰间的伤口完全崩裂,失血严重。更糟的是,他在坠落时似乎撞到了头部,额角有淤青。
“王飞,醒醒!”丽媚轻拍他的脸,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能死,你说过要保护我们的……”
王飞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但逐渐聚焦在丽媚脸上。
“晨光……还好吗?”他第一句话问的是孩子。
“他很好,只是受了惊吓。”丽媚含泪回答,“你怎么样?”
“头……很晕。”王飞虚弱地说,“腰……感觉不到疼了,不是好兆头。”
丽媚撕下自己衣服上最干净的部分,用岩缝深处滴下的清水为他清洗伤口。水很凉,但清澈干净。她重新敷上王飞之前采摘的草药,用最厚的布条包扎。
“我们需要在这里躲一段时间,”她说,“你的伤不能继续移动了。”
王飞点头,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内伤,很可能在坠落时撞到了内脏。
丽媚的心沉了下去。没有药,没有医生,在这深山岩洞中,她该怎么救他?
晨光的哭声再次响起,这次是饥饿的抗议。丽媚边哺乳边思考。岩缝深处有水源,这意味着可能有鱼或其他生物。荧光苔藓可以照明,也许还能找到可食用的菌类。但王飞的伤……
“听我说,”王飞抓住她的手,力道微弱但坚定,“如果……如果我撑不下去,你要带着晨光继续走。沿着水流方向,应该能找到出口。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声称要帮助你们的人。‘渔夫’的网……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你不会死的,”丽媚坚决地说,“我们三个要一起活下去。”
王飞虚弱地笑了笑,没有争辩。他闭上眼睛保存体力,但呼吸微弱而不稳定。
丽媚将晨光放在一旁,开始在石室中探索。荧光苔藓附近,她发现了一些白色的菌类。她记得母亲曾教过她辨认蘑菇,这种白色伞盖、菌褶细密的似乎是可食用的品种。她用银发簪——母亲留下的最后遗物——测试,发簪没有变黑,应该无毒。
她还发现岩缝深处有一个小水潭,清澈见底,里面有几条盲眼的小鱼游动。用王飞的小刀和树枝,她艰难地刺到两条。
回到王飞身边,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额头滚烫,开始发烧。伤口感染,加上内伤和失血,情况危殆。
丽媚嚼碎菌类和鱼肉,混合清水,一点点喂给王飞。大部分都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但总算咽下了一些。她用湿布敷在他额头降温,一遍遍清洗伤口。
时间在岩洞中失去了意义。丽媚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晨光醒了她就哺乳,饿了就寻找食物,困了就抱着孩子在王飞身边小憩。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生命中——一个刚刚开始,一个可能即将结束。
第三天,王飞的高烧退了一些,偶尔会短暂清醒。每次醒来,他第一眼总是寻找丽媚和晨光,确认他们还安全。
“你救了我。”一次清醒时,他虚弱地说。
“你救了我们先。”丽媚喂他喝下鱼汤。
第七天,王飞终于能勉强坐起。伤口开始结痂,虽然内伤仍未痊愈,但至少没有了生命危险。他靠在岩壁上,看着丽媚熟练地用石片刮鱼鳞,用发簪串起蘑菇在苔藓微弱的荧光旁烘烤,晨光在她脚边的自制摇篮——一件破衣服铺在平整石头上——中安静入睡。
这个曾经娇弱的女子,在短短几天内,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坚韧的母亲和生存者。
“我们该计划下一步了。”王飞说,“食物和水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晨光需要更安全的环境长大。”
丽媚点头:“沿着水流,应该能找到出路。但出去之后呢?‘灰狗’可能还在搜索,镇上肯定回不去了。”
“去北方,”王飞说,“我有个远房表亲在边境小镇,几乎与世隔绝。我们可以去那里,隐姓埋名。”
“但你的伤还需要休养。”
“边走边养。”王飞尝试站起,虽然摇晃,但终于能自己站立了,“在这岩洞里待得越久,追踪的线索就越冷。等他们认为我们已经死了,才是真正的安全。”
第二天,他们整理行装——其实没什么可整理的,只有王飞的小刀、丽媚的发簪、一些烤干的鱼和蘑菇,以及用破布简单缝制的婴儿背带。
沿着地下水流的方向,他们在岩洞中穿行。水路蜿蜒曲折,有时需要涉过齐腰深的水,有时需要爬过狭窄的岩缝。但王飞的体力和方向感逐渐恢复,丽媚也越发熟练地背着晨光行动。
走了整整一天,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时,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不是荧光苔藓的冷光,而是自然的天光。
他们加快脚步,光亮越来越强。终于,岩缝豁然开朗,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外是茂密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鸟鸣清脆,空气清新。
他们出来了。
王飞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这里似乎是山脉的另一侧,完全陌生的地域。
“我们在哪儿?”丽媚问。
王飞抬头,通过太阳位置和树木长势判断方向:“还在山脉中,但已经是北坡。继续往北走,应该能到达边境。”
他转身,看着丽媚和背在她胸前的晨光。婴儿好奇地睁大眼睛,第一次看到如此广阔的世界,阳光、绿叶、飞舞的蝴蝶。
“我们自由了。”王飞轻声说。
暂时自由了。两人心中都清楚,威胁并未完全解除。“渔夫”、“灰狗”、归巢协议的余孽……这些阴影仍可能在某一天再次笼罩他们的生活。
但至少此刻,他们站在阳光下,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三个人,一个刚刚拼凑起来的家庭,面对着未知却充满可能的未来。
丽媚握住王飞的手,晨光的小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一缕阳光。
他们走出山洞,踏入森林,向着北方,向着新的生活,一步一步走去。
身后,山洞的阴影逐渐远去。前方,道路漫长,但至少他们终于可以自己选择方向了。
晨光在母亲怀中发出咯咯的笑声,清脆如林间清泉。这个在阴谋与废墟中诞生的孩子,将在这片山林中成长,他的命运不再被任何协议定义,只由自己书写。
而远方的镇上,“灰狗”的搜索仍在继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逐渐渺茫。那份标注着“归巢协议失败,目标推定死亡”的报告,最终被归档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