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谁的脚先落地(2/2)
因为只有轻到不落地,才不会被“岗位”记住。
窗外,天彻底黑了。
我坐在床沿,盯着监控屏幕。
六点十七分,还剩三小时四十二分。
走廊灯还没亮。
可我知道,它已经在路上了。
它必须来。
而我,已经换好了鞋。
就在这时,孙会计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新排班表,手抖得厉害。
他走到桌前,低头填写,笔尖顿了顿,忽然划错一行。
他慌忙撕下那页纸,揉成一团,又换一张重写。
我瞥见碎片边缘,一行字没被完全遮住:
“补位期:七日。”
我盯着那团纸,没动。
但心跳,猛地快了一拍。六点十七分,还剩三小时四十二分。
孙会计撕纸的手抖得厉害,那团废纸落在桌角,像一团烧焦的灰。
我盯着碎片边缘露出的字——“补位期:七日”——喉咙发紧。
这不是巧合。
黄师傅说七天,赵玉兰说七天,现在连排班表上也写着七天。
这个数字像一根线,把所有事串了起来。
“孙叔。”我开口,声音压得低,“补位期……到底是什么?”
他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手一抖,笔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动作僵硬,脸背过去不看我。
“七天……是最后期限。”他嗓音沙哑,像磨锈铁,“过了七天,名字还在簿上,却没穿鞋……岗位就会‘溢出’。”
我盯着他:“溢出?什么意思?”
他没抬头,手指死死掐着桌沿,指节发白:“就像锅炉超压……响得厉害了,谁也挡不住。”他顿了顿,嘴唇哆嗦了一下,“吴青山……就是第六天没打卡。第七天……整座锅炉房都在响钟。”
我心头一震。
吴青山?
那个三年前突然消失的老守夜人?
没人提过他怎么走的,只说调走了。
可如果他是第六天没打卡……第七天就“溢出”了呢?
那钟声,不是故障,是岗位在叫人。
我忽然明白了替身为什么急。
它只剩两天了。
它必须在第六夜完成归编,否则第七天,不只是它灰飞烟灭,整个体系都可能崩。
而一旦“溢出”,谁也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
我不能等。
我必须在它之前,把“位”抢下来——不是以它的规则,而是打破规则。
第二天夜里,我开始布局。
我把黄师傅给的“浮履”藏进值班室墙角的暗格,用半块砖头压住。
自己仍穿那双旧布鞋巡夜,鞋底沾泥,脚步沉重。
我要让系统记住我的“落地感”,记住我是“在岗”的。
但关键时刻,我得脱身。
子时将近。
我故意绕到井口,站在那六双童鞋前。
雾气从井口缓缓升起,带着一股湿冷的铁锈味。
我低头看着那双最外侧的鞋——死结还在,鞋带紧绷如绳。
我弯下腰,作势要捡。
监控里,我能感觉到它的注视。
它在等我穿鞋。
可就在我手指即将触到鞋面的瞬间,我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脚步砸在水泥地上,咚咚作响,像是在向整个殡仪馆宣告:我还活着,我踩着地,我是林小舟!
我直奔锅炉房,一脚踢开通风口的铁栅。
锈铁哗啦落地,惊起一片尘灰。
我从怀里掏出那半截带血的白袍袖口——那是我在老档案室角落翻到的,属于吴青山。
我把它高高挂上通风口的横梁,迎风一扬,像一面旗。
“吴青山!”我吼出声,声音撕破夜色,“你没穿鞋!你还在等谁?!岗位不会等你!它只认脚下有没有印!”
话音落下,死寂。
三秒。
忽然,井口方向传来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吱……
像是鞋底刮过水泥地。
我回头,监控画面里,那六双童鞋中,最外侧那双,竟缓缓挪动,鞋尖转向锅炉房,像被什么牵引着,一寸寸调转方向。
成了。
它信了。
吴青山的怨念还在,岗位在躁动,它以为有人要替它补位……而它,必须赶在第六夜,完成最后的“录入”。
我喘着气,手心全是汗,却笑了。
但下一秒,笑容僵在脸上。
值班室的监控画面里,那道替身,正站在门口。
它低着头,右脚抬起,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像在犹豫。
像在……等什么。
我死死盯着屏幕,心跳几乎停住。
它知道我在设局。
但它更怕,错过这最后一步。
而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扫过考勤机旁的打印机。
那台老式针式机,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墨盒微动,仿佛刚刚运行过什么。
可没人打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