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谁修的鞋底(1/2)

我蹲在井边,手指抠进泥里,把那三双鞋翻来覆去地看。

鞋底的划痕不是磨损,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

指甲?

指节?

还是脚底在挣扎?

明明没人穿过,可那痕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一夜之间,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挠了一遍。

我盯着那些划痕,脑子里却响着昨夜吴青山跪地时那句童音:“你娘胎里就见过我们。”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我猛地起身,抱起鞋就走。

刘老三住镇东头,三十年来一直守着那间低矮的修鞋铺,门口挂着褪色的蓝布帘,上头写着“刘记修履”四个字,漆都快掉了。

镇上人说他聋哑,从不说话,也没见他发过脾气,可谁家死了孩子,第二天总能在门口发现一双新补好的布鞋,针脚细密,像是专为小脚丫量身定做。

我把鞋放在他案上。

他正低头缝一只旧皮鞋,手稳得不像个六十多岁的人。

他抬头看我一眼,没说话,伸手拿起一双布鞋,翻过来,指尖慢慢滑过鞋底。

突然,他整条胳膊抖了一下,炭笔从袖口滑落,在案上砸出一声闷响。

他脸色变了,不是惊,不是怕,是一种我读不懂的痛。

他迅速抓起炭笔,在鞋垫内侧写下几个字,笔力重得几乎划破布面:

鞋底有记,穿过的人都记得井。

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干:“什么意思?”

他没回答,只抬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然后右手并指如针,在空中比了个缝合的动作——从头到脚,一针一线,像是在缝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懂了。

不是修鞋。是重温。

每一道针脚,都是在重走一遍死者走过的路;每一次修补,都是在把亡者的记忆,一针一线,缝进活人的脑子里。

而鞋底的划痕……是那些没走完的路,在挣扎,在呼救。

“所以这些鞋……”我声音有点抖,“是有人穿过?可它们一直摆在井边,没人碰过。”

刘老三不看我,只把鞋收进柜子里,转身去整理工具。

那意思是:到此为止。

我刚要走,韩小川来了。

他站门口,喘着气,眼神发亮:“林哥,我想跟刘师傅学修鞋。”

我一愣。

这小子平时胆小,连夜巡都不敢多走几步,现在居然主动要碰这些沾过死气的鞋?

刘老三摇头,摆手,示意他走。

“他父亲是守夜人。”我盯着刘老三的眼睛,“张建国,1998年入编。他有权知道。”

刘老三动作顿住。

良久,他缓缓点头,但指了指韩小川,又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只能看,不能问。

韩小川咬着牙答应了。

他笨手笨脚地穿针,线总打结。

刘老三递给他一只旧童鞋,示意他照着补。

他一针扎下去,手一抖,针尖猛地划过指尖。

血珠冒出来,正好滴在鞋面上,顺着线脚渗进去,像一滴墨晕开。

刘老三猛地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他盯着那滴血,眼神变了,不再是木然,而是惊,是惧,甚至有一丝……确认。

他松开手,转身从柜子最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账本,封面写着“修履记”三个字,边角都磨出了毛。

他翻到某一页,递给我。

我低头看去,脊背一凉。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十年来的修补记录,每双鞋都标了日期、鞋主姓名。

而在某些名字旁,画着一个红点。

我顺着红点往下看,发现一个规律——凡是有血渗入鞋面的修补,其主人都在三年内被编入守夜人名单。

最后一个名字,是张建国,1998年7月12日,备注栏写着:“血染鞋面,右足第三针。”

正是韩小川父亲。

我抬头看韩小川,他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抖。

可他没退,反而低声说:“我爹……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人回答他。

那天晚上,我在锅炉房碰见王师傅。

他正往炉里添煤,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你去刘老三那儿了?”他头也不抬。

“你都知道?”

“我在这儿三十年,守过七任守夜人。”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知道得太多,是种罪。”

我靠在墙边:“1954年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铲煤的手停住。

“那年,三个年轻人自愿守井。没人逼他们,是他们自己穿上了童鞋,走进鞋阵。每人都穿了一双亡童的鞋,说要替他们走完最后一段路。”他抬头看我,“结果呢?两个死在井口,一个疯了,被送进省精神病院,半年后咬舌自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