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死人比活人守时(2/2)
我盯着他。
“然后呢?”
“然后看它会不会再出现。”他说,“如果名单是活的,它会自己补上。”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点了点头。
凡子起身,走向机房。
我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
三天后,是吴青山的班。
可现在,他已经不在系统里了。
门轻轻响了一下。
我回头。
周哑巴又来了。
他塞进来的信封,封口完好,收件栏上,依旧是那行打印字:
今日当值:吴青山我盯着那封信,手心发麻。
信封还是昨天那一模一样的牛皮纸,边角磨损得恰到好处,像是被谁反复摩挲过。
可这一次,它不是孤零零地塞进门缝——它躺在锅炉房烟囱内壁,被一层薄薄的煤灰托着,像供奉在祭坛上的祭品。
凡子亲自爬上去取下来的,下来时脸白得像纸,一句话没说,只把信递给我。
里面除了那张排班表,还有一张泛黄的蜡笔画。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吴青山。
小时候的他,圆脸,短胳膊短腿,穿着蓝背带裤,正被一个穿白袍的人牵着手。
那人身形瘦长,脸是空白的,但袖口别着一枚铜扣,和他现在警徽一模一样。
他父母站在井边,表情呆滞,眼睛直勾勾望着画外,像是在看我们。
而井口上方,三个白袍人并肩而立:一个高得不自然,一个矮得佝偻,中间那个……右手缺了根手指。
正是老吴描述过的“白袍三兄弟”。
“这画……他小时候真画过?”我问凡子,声音干得冒火。
凡子点头:“他娘留下的。说他五岁那年,半夜爬起来画的,画完就撕了。她偷偷拼好藏了起来。”
我喉咙发紧。
那晚的发烧、呓语、盯着房梁的眼睛——不是病。
是他们来过。
而这张画,本该锁在吴青山家老柜子里,连他都以为早就丢了。
名单能自己补上名字,信能出现在烟囱内壁,连被藏了二十多年的画都能送到我们手里……这不是鬼。
这是规矩。
是某种比死亡还准时的东西,在运转。
我去找吴青山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井口了。
井是老井,早封了多年,水泥盖板压得死死的,可他蹲在那儿,像是听见了什么。
我没敢靠近,只隔着十步远站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空得吓人。
然后他掏出警官证,狠狠摔在地上。
“我不认这命!”他吼的那一刻,风突然停了。
井口上方的空气像水波一样晃了一下。
他转身要走,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一声钟响,从井底传来。
不是金属的,也不是电子的,更像是……骨头敲在石头上。
第二声。
第三声。
我数着,浑身汗毛倒竖。吴青山也停下了,一动不动。
第四、五、六……直到第二十五声。
最后一声落定,整片厂区安静得连呼吸都像打雷。
他缓缓回头。
排班表从井口升了起来。
纸是湿的,边缘滴着水,墨迹没晕开,反而清晰得刺眼。
上面只有一行字:
吴青山,已到岗。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然后他低头。
他的警靴……变了。
崭新的白布鞋,鞋面干净得不像穿过,鞋底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小孩穿的那种布鞋底,一朵梅花印在脚掌心。
和井口边那双失踪多年的童鞋,一模一样。
我张了张嘴,想喊他。
可他没动。
远处雾里,周哑巴背着邮包,缓缓走来。
他没看我们,只是抬起手,把又一封信塞进包里。
火漆封口,印着一只睁开的眼睛——长在额头中央。
风起了。
吴青山站在原地,像一尊刚立下的碑。
我没再上前。
第二天清晨,我独自来到井口。
水泥盖板完好,四周无人。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时,脚边露出一角塑料。
我弯腰捡起。
是吴青山的警官证。
外壳上凝着水珠,像是刚从井底捞出来。我用袖子擦了擦,翻开。
照片上的人……我看不清脸。
那张本该是他的脸,模糊得像被水泡过,五官融成一团灰影。
而职务栏那一行字,原本印着“协警”,现在却被墨迹晕染开来,像泪痕一样,拉出一道斜痕。
隐约看得出几个字:
守夜人见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