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沉底的本子会浮起来（2/2）

最里面那只铁盒生了锈，她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掀开。

油纸裹着的本子刚露出来，她就认出是护士轮值簿——她母亲当年在县医院当护士时，用过同款蓝布封面。

1959年9月17日那页，墨迹晕开了一片：马秀莲送水至三楼，神色慌乱。

李春花未入院，疑藏于井台下。田小满的手指抖得厉害，手电筒地掉在地上。

光束扫过铁盒底，有张泛黄的照片滑出来——是个穿红鞋的小女孩，站在井台边，身后的影子比人还长。

井台下的石板凉得刺骨。

陈青山抱来半块旧棉絮垫着，吴德海攥着个搪瓷缸，里面的茶梗沉了又浮。

王秀兰的蓝布衫被夜露打湿，贴在背上：我那会儿才七岁，看见红鞋女孩站在药柜前......她突然顿住，她手里拎着个瓶子，血滴滴答答往下掉。

吴德海的搪瓷缸摔在地上。那晚是我值班。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看见她往净水池倒东西，第二天科长说我熬夜看花了眼......他突然抓住田小满的手腕，可我闻见了，那水有铁锈味，和现在井里的味一模一样。

露水顺着井栏往下淌。

田小满望着头顶的星空，星星碎成一片，像极了前晚井里的月光。以后每回夜话，她轻声说，想多的人，就多说几句。

孙玉兰是在晨跑时捡到陶罐的。

河水漫过她的胶鞋，陶罐从泥里滚出来，泡得发胀的封纸一撕就破。

画册封面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家，内页全是蜡笔画：井台、红鞋小人、还有个大圆圈，里面画满眼睛。

老师，这是我编的故事！她举着画册冲进教室，阳光透过纸页，把红鞋小人的影子投在黑板上。

收缴画册的老师手在抖。

林建国赶到时，画册正摊在校长桌上，红鞋小人的蜡笔印蹭得满桌都是。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家那三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像小孩抓着大人的手写的。

这孩子......他抬头时，镜片上蒙了层雾气，现在在哪？

窗外开始落雨。

井里的水泛着淡红，像被谁撒了把红颜料。

林建国把画册装进公文包时，一张碎纸片从夹层里掉出来——是李......未......的残页，被雨水泡得透湿。

他弯腰捡起，指腹擦过字那笔竖，突然想起张守义军大衣下的月牙疤。

雨越下越大，招待所的窗玻璃上爬满水痕，他把画册锁进抽屉时，听见楼下井台方向传来孩子们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像首没词的歌。